【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不只是“诚信”这个话题——从今年的高考作文题说起 一川旧雨 今年高考作文命题的指向性很明确。我们的确到了应该谈谈“诚信”这个话题的 时候了。 撒谎是一种很不好的习惯，更是一个人品质上的污点，而诚实守信则是做人和做 事的最基本的准则。没有哪个民族不是这样教育她的孩子的，只有我们这个民族 有点特殊。尽管我们从小就被告知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尽管我们有“狼来了” 的警世故事，有“曾子杀猪”的千古美谈，尽管我们很早就把“信”列为“五常” 之一，把“诚心”作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前提，然而，这一切似乎始终停留 在嘴上和纸上，而没有转化成人们的信念和行为。于是，要诚实不要说谎，要守 信不要欺骗，这句话本身恰恰成了最大的谎言和骗局！ 睁开眼睛，看看我们的周围，你还能相信什么？假烟假酒假米假药假新闻假广告 假文凭假发票假政绩假警察假民主……还有什么不能造假？伪君子伪公仆伪学术 伪科研伪改革伪问题伪思考伪抒情伪道德伪理论……还有什么不能作伪？虚情假 意，矫揉造作，装腔作势，口是心非，言行不一，阳奉阴违，弄虚作假，欺上瞒 下，坑蒙拐骗，贿赂公行……不是每天都在我们身边发生着吗？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这个道德大国今天已经沦为最缺乏道德素养的民族？在我看来，原因正是 “道德”本身。我们并不了解人的本性，而对之作了一个错误的预设，那就是人 性善，从而把赌注押在道德说教上，对此投入了巨大的持久的热情，但这种无视 人的基本需要，践踏人的基本权力的“道德暴政”，只能造就出两种人——“道 德顺民”和“道德暴民”，前者比后者更虚伪，后者比前者嚣张，其实两者是一 而二、二而一的东西，因为他们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忽而温驯如羔羊，忽 而凶残似鹰犬。中国历代统治者对“道德”从来都是情有独钟，他们深谙这把 “利器”的功用：进可以杀人，退可以作秀；对别人是棍棒，对自己是遮羞布。 人的本性是什么？人只有一个本性，那就是维护自身的存在，人的一切活动都是 为了最大限度地追求自身的利益，只不过对“自身利益”的理解不尽相同，才出 现了各种各样的人生追求和价值取向。有人循规蹈矩，有人标新立异；有人更物 质一点，更现实一点，有人偏重于精神愉悦，带有浓厚的理想主义色彩；有人得 过且过，知足常乐，信奉生活简单就是幸福，有人永不知足，刻意进取，坚信没 有最好只有更好……他们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道路，从而完成自己。成为自己难 道有什么错吗？强迫他人成为自己所希望的人，好像你比他本人更清楚他需要什 么，这才是错，不管这个人被叫做家长，还是老师，被奉为领袖，还是圣哲。岂 止是错？简直就是最大的恶，因为这样做是违背人性的！如果你愿意成为政治动 物、经济动物、知识动物抑或是道德动物，那么，你就去完成自己吧。但你没有 权力要求别人也这样做，因为别人可能更愿意成为一个人，成为他自己这一个人。 成为一个人以后，准确地讲应该是在成为一个人的过程中，他也会关心政治、热 心知识、追求经济利益和讲道德，而且可以做得更好。人性是什么？人性就是独 立自主地追求自身利益，维护其自身的存在，这种存在与实现他的内在潜能是一 致的。弗洛姆说：“人只有一种真正的利益，即充分发展他的潜能，充分发展作 为人类一员的他自己。”从这个意义上讲，追求自身利益就是发展人性，就是最 大的美德。 我们的道德教育为什么会失败？原因就在于它无视人的真正的自身利益。就拿 “诚信”来说吧。在人心险恶、社会信任大厦颓圮的今天，倒是以追逐利润为己 任的一小部分商家在恪守诚信的原则，因为他们越来越发现，诚信给予他们更大 更长久的利益。讲道德的最大受益者是讲道德的人自己，而对不讲道德的人的最 大惩罚是他成了一个不讲道德的人。当然，这里的受益和惩罚应该是人性的进步 和沦丧，而不只是荣誉和物质利益的得失。道德感是人性中固有的内容，而不是 一种外在的要求。充分发展了的人性自然伴随着道德感的成长。违背人性的种种 做法最终戕害了包括道德感在内的人的灵魂，这是一种致命的伤害，而这种伤害 在我们这儿已经持续了数千年！ 重建信任大厦就是重铸民魂，而重铸民魂的前提则是尊重人性，尊重生命。生命 的本质是自由；独立人格、自由意志、民主精神是人性的题中应有之意。不明白 这个道理，不在这里下工夫，就像其他所有社会问题一样，道德滑坡的问题也不 可能解决好。 今年的高考作文命题者当然不会指望通过一道作文题来扭转世风民心，但却表现 了他们的一种忧虑。这种基于现实而产生的道德焦虑的确很可贵，然而，我怀疑 这样的作文命题恐怕只是给那些濡染了江河日下的世风人情的考生们一个集体作 秀的机会，正像整个中小学作文教学中普遍存在的现象一样。这大概是命题者始 料未及的吧。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