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cerpt of Qian Ning's <> 7/21: The Change of Attitude Toward Life 在中国社会,人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一生。 过去,从上什么幼儿园到上什么小学中学,从读什么课 本到穿什么衣服,中国人都没有太多的选择,因为那年代,幼 儿园和小学、中学都是按地区划片儿招生,而商店里的物质 食粮与精神食粮一样匮乏。大学高考招生制度恢复以后,考 大学成了一次个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 会。一旦考进大学,生活又会重新回到正常轨道:你会被编 在一个班里,分到一个宿舍,白天按着排定的课程表和全班 一起上课,晚上和一部分志同道不合或道合志不同的同学一 个宿舍睡觉。三年或四年以后,大学毕业,来不及挑挑拣拣, 国家就给你分配好了一个工作。然后,你的生活笔直得可以 一眼望到头:你会以社会认可的方式谈恋爱、结婚;根据街 道计划生育委员会的计划生一个孩子。如果没有犯政治错误 的话,三十多岁时你可能会分到房子,四十多岁时可能会得 到一定提升,六十多岁时会光荣退休。然后,大早上可以去 练一阵子气功或晚饭后背着手溜个弯儿,就这样一直到死。死 后多少还会有个追悼会。 大多数中国人已经习惯了这种没有选择的生活,往往不 觉得这种生活的可怕,反而觉得这样活着轻松。生活在这样 缺乏选择自由的社会里的人,久而久之,便如同驯服了的动 物渐渐失去了野性和活力,浑身透着一种“惰性”。 但是,出国留学在改变了许多中国青年命运的同时,也 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态度。 一个1982年来美的39岁的留学生回忆说,当年,他们 那些从考场拼杀出来的名牌大学尖子们,出国前的最后儿个 月,都被集中到北京语言学院,参加出国人员培训班,进行 外语强化训练和外事纪律教育。集训结束时,大家都耐心地 等待国家派遣,以为像毕业时分配工作似的,国家也会把你 “分配”到一个国外大学去。可就在这时,他们却被突然告知, 他们必须自己写信去联系美国大学,并争取奖学金,国家教 育部门无法代为安排。国家只能保证提供路费和第一年的生 活费。他说,当时听了,大家一下子都傻了。 中国社会主义的计划教育体制和美国资本主义的自由教 育体制就这样衔接起来,而中国教育温室里的花朵也就这样 开始去经受海外自由竞争的风浪。 对于大多数自费留学生来说,出国留学更是一件需要自 己作出决定、自己为之奋斗并准备自己付出代价的事情。正 是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年轻一代体会到了自由的含义。 成千上万封入学申请信从中国大陆寄出,飞向美国几千 所著名或不著名的大学:从常青藤院校到社区大学;从语言 学校到神学修道院。 令人感动的是,美国大学几乎有信必复,而且,总是附 有一大包印刷精美的材料。在中国,人们已练就了给任何 单位写信都不期望有回音的功夫,所以,当一个住在北京胡 同或上海里弄里的青年,突然接到一封从美国某大学寄来的、 专门写给自己并有系主任亲笔签名的回信时,不能不有一点 受宠若惊的感觉。 …… 面对这种美国式的更具挑战性和灵活性的入学竞争,习 惯于参加全国统考、然后在家静等成绩和录取通知的中国学 生发挥出了在中国人身上已经迷失了很久的进取精神,很快 就学会了主动推销自己,并创造出许多具有中国特色的技巧。 美国大学的入学申请表中总有一栏是“自述”,要求申请 人讲一下自己的“学术动机”,即为什么会对这一专业感兴趣, 以及今后的研究计划。美国人是相当看重这一点的,就像国 内党组织很重视审查申请入党者的“入党动机”一样。对于 许多中国学生来说,“出国”往往是目的,而“留学”不过是 手段。这是一次人生机遇的把握,而不仅仅是学术专业的选 择。这里需要的是战略思考,来不得一点浪漫。为了加大被 国外大学录取的机会和争取奖学金,不少人不得不改换自己 的专业,寻些“冷门”。当然,“自述”中绝不能这么说,而 应该一开头便讲:“我从小就热爱……”云云。接着是自己如 何一往情深、如醉如痴、百折不挠、献出一生……。专业可 以是弱智儿童教育,尽管师范学院毕业时,死活不愿去教书; 也可以是梵文,尽管对印度和佛教的知识仅限于读了一遍 《西游记》。 大学成绩单是另一个可以有所作为的领域。由于中美教 育制度不同,课程设置不同,记分符号不同,再加上语言不 同,成绩单一经翻译,多少会有所增色。“马列选读”变成 “西方哲学”,“国际共运”变成“国际政治”,“政治经济学” 成为“宏观经济学”,“德育”课可以酌意译为“伦理学”或 “心理学”或“人类学”,等等。就连宣读“十三大”或“十 四大”报告之类的政治学习,也可以说成是“政治学”或 “中国政治研究”。至于优、良、中、差如何化为ABCD,各家 都有各家的标准。另外,还有许多出奇制胜的高招。比如,为 了表现“个性”,可以给教授随成绩单一起寄去一些与专业无 关的“艺术创作”,或者,如果认为自己长得足够英俊、漂亮 的话,还可以把自己的“玉照”印在成绩单上,以期在教授 那里增加自己的“印象分”。我的一位朋友,曾将自己在一次 会议上因作为工作人员而和前总书记赵紫阳偶尔拍在一起的 照片寄到国外的一所大学,立即令国外的教授们对她刮目相 看。 …… 在80年代席卷全中国的“出国潮”中,我们看到了无数 人生的悲喜剧。无论其中有多少事情让人感叹,让人悲哀,让 人看不惯,让人痛心疾首,难以否认的一点是:中国人开始 摆脱掉身上的“惰性”,重新具有了活力。 这或许是中国民族精神的张扬。 一个大家族,如果子女们没出息,一定会都守在家里,为 一点遗产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相反,子女如果有出息, 一定会走出家门,开创自己的事业。 中华民族就是一个大家族。80年代,千千万万中国青年 敢到海外去闯天下,或许竟是下一世纪中国兴盛的先兆? (7/21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