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大清宪政——跟革命赛跑   作者:剑胆苦心   从前上历史课的时候,老师说过一个典故,“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 来了社会主义”。这个典故用于网上的“辛亥中断宪政论”,就叫做:“辛亥革 命一声炮响,给我们中断了宪政”。   那两门炮,我上中学就看到过了,躺在武昌的蛇山顶上,上面铸着“德胜炮 位”字样。据说变兵就是从那里轰击当时的宪政指挥部的。我看的时候,大概还 没有《文物保护法》,荒草斜阳中铜锈班驳,不远处,“大江茫茫去不还”。 “逝者如斯”的感慨或许有之,但万万没想到,那两截没有膛线的粗金属管,居 然有那么大的威力,能把宪政进程轰得西里哗啦。   说起大清的宪政,禁海令太远,义和团太乱,圆明园太没面子,菜市口太血 腥,都不说了,只能从日俄在东北交战后算起。“朝廷轸念彼此均系友邦,应按 局外中立之例办理。”这才正式腾出手来,加大力度,锐意革新。   怪罪辛亥的论者,也有的把大清宪政之初提前到1901年慈僖要臣工们献技献 策的懿旨,由此而定大清宪政,那就有个辉煌的十年。我对此略有点不同意见:   其一,她老人家明明问的是“如何而国势始兴,如何而人才始出,如何而度 支始裕,如何而武备始修”,这种问题,好象是列祖列宗一直孜孜以求的,算不 得发明。不再强调坚持祖宗成制的提法,虽然是个划时代的战略性部署,但毕竟 与“宪政”关系不大。   其二,当时菜市口血迹未干,只把西太后的算上,把谭嗣同的抹了,不太公 道,要把大家的都算上,起码13年,超过十全十美的10。特别是中间还夹着义和 团,挺尴尬的。不如“双赢”,大家不提。   所以宪政只能从政府代表团出国学习考察访问开始,到“辛亥革命一声炮响” 为止,算它6年,比较简洁。这伟大的6年,占入关以后268年的2.239%,鸦片以 后71年的8.451%,短是短了一点,对脾气随和的人来说,迟也不算迟。   我看大清宪政,大致分为四步走,或曰四步跑,而且不是颐和园的晨练,是 象千古第一革命家毛主席所说:“没有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这四 步,是在跟革命赛跑。   一步跑。   “五大员出洋考察”,停科举,兴学校,练新兵,办警察。时在光绪31年, 公元1905。那一年,日俄胜负已定,日本鬼子正式入席,品尝东北大餐。东北不 比台湾,“四十二章经”说得明白,这可事关皇清龙脉。一时间朝野哗然,不仅 天地会余孽乘机鼓噪,连鳌拜都恨不得从坟里爬出来问个究竟。大是大非面前决 不能装聋作哑,所以“慈僖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高瞻远瞩旗 帜鲜明,迈出了与世界接轨的宪政第一步,对于国人统一认识坚定信心起到了巨 大作用。   二步跑。   光绪32年,公元1906,这时不仅孙黄一流的恐怖活动日渐猖獗,连蔡元培邹 容这样的书生也不安本分了。可怜伟大的绕口令皇太后,老大的一把年纪,还要 玩看谁跑得快,一年之间,狼伧两步。懿旨宣布准备立宪。原则是“大权统于朝 廷,庶政公诸舆论”。   这一步之所以重要,是太后钦定了赛跑规则:“俟数年后规模初具,查看情 形,参用各国成法,妥议实行期限,再行宣布天下。视进步之迟速,定期限之远 近。”   这里有几句话不可不说:论者若以为这是“预备立宪”,则非也非也,因为 “立宪实行期限”,是渐进过度的时间表,那要“俟数年后”再“看情形”“妥 议”,现在只是先琢磨那时间表要多长。这叫做“预备‵预备立宪′”比较合适。 这文言的“俟”,比白话的“等”斯文得多,加上“数年”如何计算,“情形” 如何认定,都没有落到实处,所以姑无论时间表的长短,连什么时候有时间表, 都在未定之天。百年之后我们还看得迷糊,当时的百姓民主素质差,难免更会有 些犯嘀咕。   为了昭示天下,太后便独个儿先在北京城里跑了一圈,做个表率,六部改成 十一部,完成了国家机关的机构改革。比如原来的工部,改为农工商部,由载振 先生出任首任部长。载振先生的父亲,就是具体负责领导主持这次机构改革工作 的庆亲王,“如何而人才始出”的问题,由他作出了圆满解答。按太后懿旨上的 说法,这叫做:“廓清积弊,明定责成,必从官制入手”。   三步跑。   这是最最最重要的一步。时在光绪34年,公元1908,公布了《宪法大纲》和 在第二步跑中许诺的,实行宪法大纲的时间表。关于《宪法大纲》的得失利弊进 步局限,专家已经说过很多,我不罗嗦了。我觉得在第三部跑中,要紧的已经不 是宪法本身,而是实行宪法的时间表。   因为在宪政的二步跑和三步跑之间,革命那边也发生了一件极其要紧的标志 性事件,就是安徽省的陆军学堂总办警察会办徐锡麟,刺杀了巡抚恩铭。消息传 到北京,据说西太后连戏都不听了。是真是假,留待专家考证。但徐案明白无误 地说明:   1,那个钦定的竞赛规则,拉扯着宪政的脚脖子,却让革命服了兴奋剂。   2,体制内的军警界,出现了高级别的具有团伙性质的恐怖主义倾向。   西太后洞察一切,这第三步,还能不赶快吗?   时间表是从光绪34年起九年。这样,从1908年开始,大清结束“预备‵预备 立宪′”期,正式进入了“预备立宪”的历史新阶段。预计到公元1917年,大清 将实行宪政。   四步跑。   就是冲线了。在1911年10月,这是最辉煌的一步,还是最无奈的一步,见仁 见智。   我说辉煌,不是歌颂暴乱,是说宪政的辉煌:大清在我看到过的那两门炮响 后,宣布“速开国会,以确定立宪政体”。------提前6年全面超额完成了预备 立宪计划。辉煌二字当之无愧。   我说无奈,是替宪政一叹,在跟革命的赛跑中,它与金牌失之交臂。本着 “重在参与”的奥运精神,我们还是给它鼓掌吧。   不过鼓掌归鼓掌,评判归评判,宪政的四步跑,没有一步不是革命带着它。 所以大清宪政总给人“屎到屁眼门”的感觉。当然,这不怪运动员,是规则有问 题,让革命起步太早。   记得在某野史中读到,徐锡麟刑前说过:“以集权来立宪,立宪立得越快, 革命革得越快。(大意)”几年后的事情,被徐先生不幸而言中。但革命革得越 快,立宪也立得越快,倒也真让人匪夷所思的,不知徐先生有没有预见到。   你追我赶,非赛跑而何?   有个问题:1908年,比赛跑到第三步的时候,时间表已经出来了,宪政吃了 九花玉露丸,进入了最好的竞技状态。为什么三年之后就回天无术呢?   除了革命先跑50年(从洪杨算起),以至机会不均等以外,起码还有一个原 因:宪政吃的是假药。   举个例子:1908年大清颁布《各省咨议局章程》及《咨议局议员选举章程》, 但是,当后来照章选举的四川咨议局议长出面表达保路要求的时候,四川总督居 然可以将他们当堂捆缚,并对和平情愿的群众开枪弹压。------假的比没的好, 但假的总是假的。   大清的宪政时期,除了官样的文件汇编语录辑要之外,还有不少当时的笔记 诗文传世,虽然比野史还野,却的确是当时人的感受。这些人全部死光,也不过 是近几十年的事。比如汉口是革命军和立宪军撕杀的战场,那里有个地方俗称 “六大堆”,“堆”指的是坟堆,传说是革命军的。可以想见战斗之惨烈。据说 30多年前文革扫四旧的时候,还有些清民遗老,拄杖守护以示抗议。现代有些史 家,说宪政是被辛亥中断的,他们真以为自己对大清宪政和辛亥的认识,比那些 过来人还高明?还是别有会心之处?这倒是个有趣的历史问题,只好留待将来的 史家去考证了。   武昌蛇山那两门炮附近,还有个纪念南宋鄂王岳飞的小亭子,岳飞征战一生, 来不及享受荣华富贵,“鄂王”当然只是个政治待遇。亭子在我看到的时候也已 经是红卫兵劫后残余。记得有副对联,上联是岳飞的名言:   “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我对那两门炮的感想,正好作为下联:   “康熙五百年,慈僖五百年,宪政连续乎?” (XYS20030208)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