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
————————————————
东史郎看《我所认识的鬼子兵》

张大天 赵登华

　　演出结束了，数十位新闻记者纷纷冲上舞台，把一位白发稀疏神色凝
重的老人围在中央，摄像机、照相机、采访机纷纷对准老人。沉默良久之
后，老人沉重地蹦出一个日文单词，旁边的小姐翻译道：“东史郎先生说，
他看了这出话剧觉得十分痛苦。”

　　4月10日，上演话剧《我所认识的鬼子兵》的中国儿童剧院遭受了罕见
的“媒体轰炸”，因为这一天一个真正的鬼子兵，63年前亲身参与南京大
屠杀的“皇军”，又踏上了中国的土地，走进剧场观看话剧《我所认识的
鬼子兵》。

　　东史郎，现年87岁，1937年加入侵华日军，在南京，他杀人放火无恶
不作。50年后，良心发现的他开始反省自己的罪行，并从1987年开始揭露
南京大屠杀真相，出版战时日记《我们的南京步兵队———一个召集兵体
验的南京大屠杀》。1993年，恼羞成怒的日本右翼势力将东史郎告上法庭，
这场官司目前仍在审理之中。

　　在4月10日的演出中，东史郎始终表情沉重。当舞台上演到一伙右翼分
子软硬兼施要求退伍老兵小林勇在反对东史郎的联名信上签字时，东史郎
先生依旧静静地坐着，紧盯舞台，而旁边的“东史郎诉讼支援会”会长山
内小夜子女士则轻轻地笑了。

　　87岁的高龄加上旅途的劳顿，使东史郎在记者会上只说了一句话。山
内小夜子代替东史郎对记者说：“首先我向作者方军还有编剧和导演以及
中央实验话剧院表示深深的感谢。这部戏剧描写了原侵华士兵的心理，所
以觉得非常感动。这个戏中的大爷大娘们都是在日本的实际生活中存在的。
没有想到中国的普通老百姓对我们日本人的心情这样了解，可是作为日本
人，对中国人的心情却没有很好的了解，心里觉得十分遗憾。”

　　4月11日上午7：30，我们如约来到了新侨饭店，对东史郎先生进行了
短暂的采访。当我们走进饭店大堂时，东史郎正一筹莫展地摆弄他那个出
了毛病的行李架。旅日华侨中日交流促进会会长林伯耀先生说，由于东史
郎身心十分疲惫，许多问题由他代答。

　　林先生介绍，东史郎看了昨天的话剧，感到中国人民对于他以前的罪
行，还没有完全原谅，他觉得非常痛苦，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林先生又谈到这部话剧中的“鬼子兵”：“这部话剧体现了中国人民
对中日两国未来的期待与希望。剧中出现了5个日本兵，其中特别顽固的只
有一个，其他多多少少有一点惭愧。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我们目前找到
了50多个参加过南京大屠杀的老兵，其中只有三四个确确实实有所反省，
其他人有些采取回避的态度，有些甚至为他们杀过中国人感到骄傲。”

　　东史郎先生当年参战前，是一个来自乡村的文学青年，喜欢把日常的
感受写进日记。在日记中，他清楚地记录了他和他所在的步兵小队在南京
犯下的滔天罪行。战后几十年，东史郎不时受到良心的谴责，他清楚地记
得一位战友临终时的话：“真不知当时怎么能做出那么没有人性的事，我
想死后肯定要入地狱的。”当他看到日本社会一再抹杀南京大屠杀时，决
定挺身而出，还历史以真相，出版了战时日记。可当年的战友，只有两个
人给他明确的支持。当时的小队长桥本光治，以东史郎在日记中捏造事实
侵害个人名誉为名，把东史郎告上法庭。

　　东史郎一审败诉后，旅日华侨中日交流促进会感到事态严重，决定支
持东史郎。然而他们远赴南京收集大量如山铁证之后，日本法院竟又判东
史郎二审败诉。目前，东京高等法院正在进行终审。

　　面对日本目前猖獗的右翼势力，林先生坦言胜诉希望不大，但东史郎
先生对未来仍然充满信心。他现在“主要”通过民间的活动，一定要把历
史的真相告诉人们。这次来中国，东史郎除了在4月10日上午参加“花冈事
件”画册出版研讨会，晚上看话剧，4月12日还要在南京参加战时日记中文
版的发行仪式。

　　“战争期间，人们把我看成‘鬼’，现在我要努力做回‘人’。”东
史郎表示。

中国青年报1999.4.13.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