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悖论·荒诞·黑色幽默

此言

读了“华南师范大学激光生命科学研究所学生告网友联名信，”我为
一些人捏把汗，那就是，在读这个研究所，尊姓大名却不在信后的长
长名单上的研究生。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三十一个人或许是该
所学生的全部，大家“齐刷刷”地为邢老师正名。如果是这样，我的
担心又要转成怀疑了，像这样“一致通过”的东西，则是完全不值得
相信了。

尽管研究所的帖子一封接一封，似乎没有几个研究生或者老师单独站
出来为邢达一呼的。这三十好几个人，你们的导师和同事受到诬蔑，
你们躲到哪里去了呢？你们在什么联名信上署个尾巴，到底是证明自
己的良知呢？还是在卖掉自己的良知呢？

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了。在这件事上，除了可疑，除了含混，还有荒
谬和黑色幽默。比如华南师大的研究生处不接受学生的退学申请，除
非有邢达的签字。这让我想起那个著名的第二十二条军规：疯子可以
不参加战斗任务，不参加战斗的申请得由本人提出，本人一旦提出申
请，证明他不是疯子。直接跑到研究生处主动请求退学的学生，肯定
是导师不同意的了，把他们踢回导师那儿，又加剧了导师的固执态度。
一个处于这种境地的研究生一定会想：老子怎么活到这份上来了呢？
我到底落到谁的手里了？

一个研究生想退学都要由别人同意才行，那么这种学校制度离奴
隶制有多远呢？那么我们国家最后被解放的，就不是农民工，而是研
究生了。在2003年十月之前，一个来北京的农民或许感叹：真不
如天上飞的麻雀。一个没有暂住证的农民工，那时候就有可能被抓到
昌平去挖沙子，有可能被打得半死不活。一张农村户口就如同一张卖
身契，人成了土地的奴隶，粮食自然也就成了狗日的粮食。这就够荒
谬的了，如果考虑到当初农民如何地支持了革命，如何地盼望革命后
的土地和粮食，这荒谬简直就上升到了悖论的层次。

研究生都是有学问的人，甚至不会说“狗日的导师，”“狗日的研究
生制度，”忍气吞生，至不济到导师的门口跪它一下子，到网上发它
一帖子，我看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了。忍受荒谬，是大家每日修炼的课
题。

史铁生在小说《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中曾经表达过这样的意思：
我们大陆的小说家，是写不出黑色幽默和荒诞派作品的，因为凡是你
想像到的荒谬事情，在我们这儿实际上都发生过。所以你弄出来的还
是现实主义的作品。

许多年后的人如果翻看我们的科技史，发现这阵子搞得什么SCI与研究
生毕业挂钩，什么15年内建成世界一流大学，什么三年八十多篇论文，
恐怕会掩口胡芦而笑，就像我们现在翻看大跃进的历史所感到的那样。
这里面除了幽默、荒诞，也一样的有悖论，比如我知道有的研究生，
为了可以稳妥地发表SCI论文，就把自己打算搞的比较有前途的探索性
研究放在一边了，转而去做没有多少新意的重复性研究。这个悖论是：
为了提高学生科研水平而搞出来的激励制度，铲除了学生创造出一流
研究成果的可能性。（科学史上一篇博士论文开创一个新领域的例子
不在少数。）将来我们回头看时，说不定会哀叹：我们一下子挤压出
了那么多二三流的成果出来，所为何来？我们本来二十年可以走完的路，
竟然走了四十年。

三十年前，我们把科学当政治来搞，现在，我们把科学当企业来经营，
什么时候，我们能把科学还给科学，使这种活动具有自由、原创性、
理性和尊严，成为文明的引领者而不是任何一种制度的奴隶呢？

(XYS2005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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