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学术界的傲慢与偏见   张国清   在一片争议之中,金庸先生近日已决意辞去浙江大学人文学院院长之职。   本来,金庸先生大半辈子以写作时评和武侠小说养家糊口,他的实际身份是 一名报人,但这已经足够。只是近几年金庸先生突然做起了浙江大学人文学院院 长,当了教授,还成了博士生导师。而在世俗眼里,只有学者才配在学院当教授, 做导师,做院长。所以金庸先生便由“足够”变成了“不够”。最近一段时间, 由于媒体的热切介入,金庸当院长之事正在演变成一个学院事件。按一些学者的 意思,金庸当院长是“一个笑话”,“一个错位”,金庸显然不配当教授、院长 和导师,因此是金庸对不住人文学院,既对不住浙江大学人文学院,也对不住中 国其他大学的人文学院。于是,在金庸正式辞职之际,当人文学院副院长徐岱教 授评价金庸先生“作为一个人,他是一个杰出优秀的人,作为一个学者,他是一 个一流的学者;作为一个文学家,他是一个伟大的文学家”的时候,国内学院里 的许多学者肯定会表示异议。因此,有关金庸先生的争议并没有因为金庸的辞职 而结束。   在我看来,金庸当院长究竟是不是一个笑话,金庸和院长,金庸和人文学院, 究竟谁对不住谁,是有待进一步探讨的问题。记得一位上海编辑几年前曾向我讲 过一件趣事。他说他读本科时的那所大学曾经从后勤食堂工作部门产生几位副校 长,这几位炒菜师傅后来当了教授,成了博士生导师。依照世俗的眼光,相比浙 江大学人文学院的学子们,那位编辑及其同学是更加不幸的。其实细致一想,一 个人从炒菜师傅到校长,到教授,再到博士生导师并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同样, 金庸先生从时评作家、报人、武侠小说家,再到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也没有 什么不可思议之处。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竞选牛津大学校长的时候,并没有人感到 有什么不妥,更没有人出来说三道四。金庸先生做院长,当导师,并没有犯什么 学术大忌,更没有对人文世界或学术界构成损害。问题不是出在金庸先生身上, 而是出在世人用什么眼光来看待“教授”、“院长”、“导师”这些称谓上。有 学者之所以对金庸先生当院长一事“大呼小叫”,想尽办法让金庸先生“丢一次 丑”,“把他哄下台”,以至于有“哄笑”之说和“不如副教授”之说,究其原 因,还是出在“哄笑者”对自己身份的自我误读上。其实,金庸先生在某一方面 或某些方面“不如副教授”是用不着说的。但这同金庸先生是否有资格做院长、 教授、导师是另一回事。   厨房炒菜师傅成了大学校长,克林顿也想弄个牛津校长,我列举的这两个例 子试图说明,当个院长、校长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一定非得专业出身,非 得专家、学者或科学家。其实,类似金庸先生这样的院长、校长在大学里还有许 多。无论古今中外,一些人当上院长或校长不是因为有多少专门学问,而是因为 别的原因,比如他们可能有着某一方面的杰出才能、社会贡献、社会作用、社会 影响力或号召力,等等。当院长需要许多其他因素,一个人并不是因为学术水平 高于“副教授”或“教授”就能当院长的。这是常识。然而,正是在这些“许多 其他因素”,中国大学的人文学院教授们和院长们因为金庸先生的在场而相形见 绌。如果评选今天中国健在的最杰出文化人物或思想家,如果以他们深刻而深远 地影响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作为评判标准,那么我相信金庸先生必定是 名列其中的。   大学是生产学术和思想的地方。尤其在人文领域,学术和思想占有重要位置。 但是学术和思想并不就是学院教授和院长们自以为是的那一套。金庸先生之所以 能够受聘于浙江大学,不是因为他在学院里写了和编了多少东西,而是因为他在 学院外占领了人文世界的一片江山。以金庸先生的巨大文化影响力,只在区区人 文学院折腾,我们已经替他惋惜,现在他竟然还要遭遇本不应当加诸他的各种嘲 讽,我们只有为他感到愤怒的份了。   总而言之,真正对不住人文学院的不是金庸先生,而是自以为比金庸更加专 业的学者们。   [载于《钱江晚报》2005年1月10日第三版] (XYS20050112)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