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阳光工程”下面的暗流   ——在与高招中介打交道的日子里   蔺草   写于2005年12月   随着莘莘学子们跨入菁菁校园,一年一度的高考大战早已偃旗息鼓,逐渐淡 出了人们的视野,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然而,对于那些经历过高考战的人 们,尤其那些被高招中介砍得遍体鳞伤的人来说,那是一段难以忘却的日子…… 笔者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亲历了从高考到高招的全过程。现在儿子进入大学 读书已两个多月了,但高招中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如鲠骨在喉,不吐不快。因此, 笔者下决定心要把自己亲历高招的一些事情写出来,让人们对今年高招的“阳光 工程”作一鸟瞰。   一   在腐败已成为国人的生活方式的今天,人们并不奢望“高招”这一攸关下每 个家庭后代前途命运的领域能保持净土。国人自古就有“砸锅卖也要供子女读书” 信条,因此家长都特别重视得对子女的培养,为了让孩子上一所好学校花再多的 钱也在所惜。所以人们对于高招领域的腐败有很强的认同感或者说承受力能力, 甚至许多人希望在这个领域有腐败,如此自然也就不把高招领域的腐败当成腐败, 因此造成在高招领域各种腐败现象长盛不衰且不为人们所关注或习以为常。许多 家长为了让孩子日后有一个好前途程,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花大笔钱去找中 介“买学校”。而且这种状况由来已久,并因此造就了一个庞大的地下产业 -------高招中介业。只是由于去年的“北航事件”,才让这一产业露出了冰山 一角,或者说撕开了高招黑幕的一个口子,并引起了全国上下对高招腐败问题的 关注。随之,教育部决定在2005年高招工作中实施“阳光工程”。   笔者从江西高招网剪辑一组与高招相关的信息,让人们对今年高招“阳光工 程”多一点感性认识:   ☆ 3月8日下午。 2005年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电视电话会议召开。 周济部长在会上强调:实施阳光工程 力求招生公正。同时要求在杜绝招生乱收 费、违规录取、中介诈骗“三项重点治理”上取得明显成效。教育部因此制定了 高校招生 “六不准”和“六公开”制度。   ☆ 3月31日。江西省高等院校招生委员会和江西省教育厅,根据《教育部 关于做好2005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通知》及《教育部关于高等学校招生工 作实施阳光工程的通知》联合下发了《江西省2005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阳光工程 实施意见》,要求各地严格遵照执行。   ☆ 6月25日。江西省2005年第一次省高招委全体会议在省政府第二会议室 召开。省政府副省长、省高招委主任委员赵智勇在会议上指出,要严格执行教育 部和我省制定的有关政策规定,“依法从招、依法治招”。全体招生工作人员要 严格遵守招生纪律,严格执行《江西省高招工作人员七条禁令》,主动接受社会 监督,增加高招透明度,办阳光的高招。   ☆ 7月3日。江西省高招录取现场——鹰潭华侨饭店正式进入全封闭管理状 态,对录取现场实行24小时保卫制。华侨饭店门口的值勤战士主要负责对进出的 人员与车辆严格把关,没有经过省高招领导小组的许可,任何人与车辆一律不得 放行。时间为52天。   ☆ 7月5日。省委教育工委副书记、省教育厅副厅长李小南来到鹰潭高招录 取现场视察指导工作。李小南要求全体高招工作人员要按照省领导提出的“安全、 诚信、阳光”的要求,以人为本、以考生为本,切实为考生服务;要让新闻媒体 记者和纪检监察组的同志参与高招全过程的监督,实行阳光高招。   ☆ 7月7日晚。孙刚副省长在有关负责同志的陪同下,视察了高招录取现场, 看望并慰问了日夜奋战在录取一线的全体工作人员。他说,今年的高招工作确实 体现了“更公平、更公正、更公开”的要求,全面落实了办“安全、诚信、阳光” 高招的工作思路,整个高招录取工作组织严密、管理严格、紧张有序、监督到位、 快捷高效、服务优质。   ☆ 7月8日零点。在我省高招录取现场的中心机房,省政府孙刚副省长按下 本科一批第一志愿录取批量投挡的“请求投挡”键,一份份考生电子档案随即分 发给在赣录取的各高校。一本第一志愿投档工作正式启动。   ☆ 7月9日上午。省政协副主席黄定元在有关领导陪同下视察了鹰潭高招录 取现场,听取了省高招办肖辉主任关于高招录取工作情况的汇报,对当前的高招 工作进行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认为当前的录取工作更科学、更规范,有许多 新特点、新气象,每一个环节都体现了公平、公正,以人为本,维护了考生的正 当权益。   ☆ 7月10日。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万学文在有关领导陪同下来到鹰潭高招 录取点,视察我省2005年普通高招录取工作。万学文副主任高度评价了今年的高 招工作。他希望全体招生录取工作人员“奋战酷暑五十天,确保高招全照办”, 即照法律办、照规定办、照程序办,进一步实施“阳光高招工程”。同时希望尽 量将合格考生输送出去,顺利完成今年普通高招录取工作。   。。。。。。。。   看来工作的确做到家了,甚至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这些关于高招“阳光工程” 的报道的确给人们带来了阵阵暖意,人们似乎完全有理由相信“阳光工程”必定 充满阳光,考生家长更是对此寄予厚望。但实际情况如何呢?还是让笔者的亲身 经历来做出回答吧!   笔者今年四十有三,家有一独生子适逢今年参加高考战。所以今后对于我的 家庭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年份。在全民战高考日子里所经受的心灵煎熬就不提了, 只说说高招期间的事吧。我儿子高考发挥欠佳,考完估分525分(理科)。根据 省高招办权威人士作出的各批次最低录取分数线的预测,我和儿子商量后填好了 高招志愿表:提前批本科填了“江西师大”等学校;第一本科填了“南昌大学” 和“江西医学院”;第二批本科填了山西某大学,其他多是本省大学,其中把 “江西某学院”作为“保底”学校。6月23日,高考分数分布,我儿子高考成绩 512分。根据对今年高考形势的分析,我知道儿子这个高考成绩要顺利被各批次 的一志愿学校录取很悬。因此,我决定必须未雨绸缪,作好最坏的打算,也就是 说如果在各批次第一志愿未被录取的情况下,采取什么办法让儿子能上一所比较 好的学校。我能采取什么办法呢?别无他法,就是寻找高招中介,也就是说如果 不能正常录取的话就通过中介花钱“买学校”。而为了保险和选优起见,我还必 须寻找多个高招中介。我通过以下四个渠道找到了几个高招中介:   第一个渠道:因为我儿子在提前批填报了“江西师大”,所以我通过亲戚找 到了江西师大(以下简称师大)教授张某。此人和我是一个县的,据听说他每年 都要帮很多家乡人把他们的子女送进师大或其他学校读书,也因此每年都有很多 人找他帮忙。这条线应当说非常可靠,所以我把这条线放在最重要的位子。为了 周全和保险起见,我还找到了在一次学术活动中结识的另外一个师大教授王某, 不过此人是一个书呆子,不是真正做中介的,后来也很少和他联系。   第二个渠道:我通过亲戚找到了一个职业高招中介李某。他也是和我一个县 的,十多年来一直在南昌做高招中介的。据了解,此人本事很大,身后有大老板, 他做高招中介十多年发了大财,在家乡建起了豪华住宅。我还了解到,此人做中 介非常讲信誉,先办事后拿钱。他做中介要等考生被学校录取并在网上公布名字 后再向家长要钱,而且如果最后没有录取他分文退还。不过,他做中介的价码很 高:名校一般在10万元左右,一般学校在5万左右,本省一般学校3万左右。由于 他做中介讲究信誉,所以他的高招中介生意非常跑火,找他“买学校”的人络绎 不绝。据他自己说,他的生意已经做到外省,比如在福建就开发了一个很大的市 场。他每年就是高招期间工作一个多月,其他时间就是游玩。据知情人讲,他做 高招中介十多年已积累了上百万元的家产。而且他还不是真正的老板,真正的老 板即穴头另有其人,他只老板手下的一个马仔。2003年我的一个外甥女文科只考 得395分,也是通过他做中介花8元买进了“天津外国语学院”。按照事先约定, 当我外甥女的名字在上网上公布后,8万元钱随即打进了他的帐户。不过,最后 校方那边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名额被取消,那8万元钱也分文退还了。   第三个渠道。我在互联网上结识一位在南昌某公司工作兼做高招中介的汪某, 随后我经常和他网上用QQ聊天。他介绍说自己做高招中介已有5年了,以做军校 中介为主,每年都能做成不少这方面的生意,每个中介费是4至5万元。他说今年 政策比去年紧,但他仍有军校计划,而且把握很大,一般符合要求的都没有问题; 他可以办24个军事院校的计划,并希望我帮他介绍生源。他还说,如果二本有好 的计划来,那么就可以点录,他做大计划全部是个性化服务,就是说根据不同的 人来做。他还告诉了我许多有关高招中介的内部信息。如,他说去年整个江西通 过关系从三本弄到二本只有40多个人,学校就一个,即郑州航空;他告诉我高招 中介的一些行规,像大计划与小计划之分:一个上网,一个不上网。小计划是那 些没有分数要求的,江西主要是那些300分左右的人;他做高招中介一般情况是 他联系学校,招办负责批,学校给函,大家相互合作;他介绍了几所学校做中介 价码,像“北京理工”这样的一本到江西来的一手点录就是10万,“ 首都经贸” 是8万,也就是直接从学校拿出来的价,不包含中介费。   第四个渠道。我联系上了我省某高校的教授袁某,我和此人打过很多交道, 他在南昌大学及高招办都有熟人,我想在必要的时候通过他帮帮忙。不过我对这 条渠道没有抱多大希望,因为这条路可能使不上钱,而使不上钱在当今社会要办 成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二   下而以时间为序,简要讲叙一下笔者与高招中介打交道的一些主要经过:   6月25日。我费了一番周折,联系上了师大的两个教授,并把我儿子的相关 信息通过手机短信的方式发给他们,他们都承诺尽力帮助。   7月5日。我又联系上了我省某高校的袁教授,也把我儿子的所有信息发给他 了,希望他能找南大和省高招办的人帮忙,在不能正常录取时候想办法进入南大, 他也表示愿意帮忙。   7月4日。提前批网上投档录取工作开始。江西师大投档分数线为520多分, 我儿子分数不够。7月6日上午,我和师大张教授通电话,他告诉我说还有希望, 他正在全力想办法,当时我非常感动,作为一个老乡能这么尽心尽力帮忙实在难 得。下午,张教授打电话告诉我说,我儿子可以录取,不过得交2。7—2。8万块 钱,并说记录我儿子信息的条子已带进高招录取现场,只等我的答复,如果我同 意了马上可以搞定。他还对我说,这个价格不高,因为办这个事得通过很多人, 如高招办、教委等都花钱,因为我们是家乡人,才一再和有关人员还价,最后压 到这个价格,如果是其他人则要3万以上。这个信息来得有些突然,所以我当时 表示需要考虑一下才能作出决定。放下电话,我跟儿子商量是不是花钱买进师大, 我本人有些动心,想花钱买进去算了,但我儿子不同意,他说花钱买进去,以后 在学校无法抬起头来做人,所以坚决不同意买。我想儿子的想法也有道理,况且 儿子报师大的专业又不是师范类专业,花几万块钱买进师大意思不大,再说后面 的一本二本还有希望。所以我最终决定放弃这个花钱买进师大的机会。这天傍晚, 当师大张教授再来电话来摧问我的答复时,我回绝了他的帮助。这天晚上,网上 中介汪某也给我打来电话说可以帮忙把我儿子弄进师大,价格是3。5万,我推说 价格太贵、接受不了,回绝他的帮忙。   7月7日晚上。我在网上用QQ继续和网上中介汪某聊我孩子的事,我向他了解 买北京、天津学校的行情,他说师大那个价格你都说贵了,那么天津和北京的学 校你就不要问了!那边的学校全部超过5万。他最后说,你真的想去的话,到时 候来南昌面谈吧,并说先不要固定去那所学校,有好几个学校可以选,如天津商 学院。   7月8日。一本网上投档录取工作开始。我儿子的分数又没有达到一志愿南昌 大学的投档分数线。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我多次和中介汪某通电话或在QQ里商 量。我说按以往南大政策性降分录取的情况,我儿子应当有被南大录取的希望。 汪说我想得太天真了,降分录取都是要花钱买的。他说去年南大计划较多,降分 录取花一万多就可以,今年计划少,每个计划估计要花两万多。他还说,去年他 的一个在资溪县的亲戚进南大都花了1。6万。   7月9日。师大张教授来到我所在的县也就是他的家乡,估计就是专程来做高 招中介工作。他打电话给我,要我提供儿子准考证的复印件给他,并说省高招办 的人要凭这个复印件才给办事,他告诉我说想帮忙把我儿子弄进南大。我没有按 他的要求办,因为当时我存在一种矛盾心理:一方面想进南大,如果错过了他提 供的机会,以后可能就进不了南大;另一方面又怕进南大,感到南大不是理想的 学校,万一被南大录取了就去不成二本一志愿自己认为比较理想的学校,况且进 南大得花几万块钱。所以最后我推托说过几天用传真把准考证发过去,其实我是 想用这种办法延缓作出决定的时间,以此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7月13日。本县中介李某打来电话,他告诉我说可以帮我把儿子弄进南大, 价码是2。5万。他说从学校拿出来就是2。2万,自己总要赚几千。在此前我多次 和他联系,他也要我把儿子准考证等复印件给他,也说是省高办的人要凭这个给 办事,而且他也回到家乡找生源,据说找到不少,他还要我给他介绍生源,做成 一个给介绍费2000元。在电话中,他还给我透露了一些高招违操作的内幕:在每 批次网上开始投档录取的前一天晚上,省高招办的内线,可以秘密获得那些找他 做中介考生所填报志愿学校的投档分数段情况,并把这些情况秘密传给他,如果 没有上投档线或只上120%的投档分数线,他就立即和考生家长联系,推荐可去的 学校或做“确保”,并和家长讨价还价,如果和考生家长谈成条件,即生意成交, 他立即找学校“接单”,并通过省高招办现场网上投档人员完成交易。整个过程 非常快捷,有的在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搞定(估计他们在高招开始前, 他们各方就达成某种默契或合约)。我没有把儿子的准考证复印件给他,因为我 还是有些不放心,再说我对儿子上二本一志愿学校抱有信心,所以我最后答复他 等16号二本开始网上投档录取后,如果我儿子没有上第一志愿学校的投档分数线 再找他帮忙。他说如果那样的话那要多加一万块钱。我还问他,江西其他学校能 不能买进,如江西财大。他说进财大今年很难,指标很少,每个要4。5万元。他 并且说今年财大录取二本线上的考生总共只有30多个指标,书记、校长都有。   另外,那几天,网上中介汪某也和我联系了几次,他给我开出的南大价码是 2万元,并说在某日深夜他已做成七八个。本县中介的帮忙我都回绝了,网上的 中介我自然不会接受。   7月16日上午。本县中介李某很急切地打电话给我,说4万元进湖南科大,问 我去不去,并要我选好专业,对这个学校我不是很满意,加上前面说的一些原因, 于是我推说还在上班,要下班和家里人商量后才能确定。他说不行,办这种事只 能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既然这样,我只好说放弃。这天我还联系省某高校袁教 授,想叫他帮忙,他也同意帮忙,但他说他已经无法联系上省高招办的朋友。我 知道这条线没有用了。   7月16日中午。二本网上投档录取工作开始。我寄以厚望、且一直期盼待的 结果没有出现,命运之神没有垂青我的儿了,我儿子再次和一志愿学校,即山西 某大学失之交臂(只进该校120%的投档分数段)。在此后的一天多时间里,我犯 一个致命的、不可饶恕的、甚至可能要后悔一辈子的错误。这就是以前花了那么 精力联系好的中介,在这个关键时候却鬼使神差没有立即找他们花钱做“确保” (即保证让进入120%投档线的考生录取),而是抱有幻想和侥幸心理,希望出现 别人志愿撞车而被录取的奇迹。另外,就是想通过不花钱找朋友帮忙达到目的。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和愚蠢!作为一个普通人,像高招录取这样重大 且在网上极短时间完成的事情,在当今社会试图通过熟人关系而非通过靠市场化 远作、以金钱为动力、由掌握网上投档录取工作的关键人物以及高招中介组织起 来的中介组织操作是不可能办成的。当我醒悟过来、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候为时已 晚。17日上午,我再把儿子的考生号发给本县中介李某,要他帮忙查一下是否被 山西某大学录取。大约半个小时后李某回电说,我儿子已被学校退档。听到这个 消息我心凉了半截,心想这下完了,一志愿学校去不成,其他二志愿好一点的学 校也去不成,剩下的就只有“保底”的学校-------“江西某学院”可去了。理 科512分上这样二三流的一般高校显然不是理想的结果,因此心不甘、情不愿。 在此后一个多月时间里,我一直沉浸在成悔恨和自责当中难以自拔,我感到都是 因为自己的失误和过错才造成儿了没能上一所好学校,我对不起自己的儿子。这 种负罪感和沮丧、懊悔心理发展到极至的时候甚至想到了要以死来惩罚自己。   7月17下午。本县中介李某再次打电话给我,说2。5万去江西师大,问我去 不去。我说2。5万可以接受,但得看什么专业。他说不保专业,只包到师大。我 没有同意,因为我儿子不喜欢师范类的专业,尤其不喜欢比较精细的如数学、化 学等专业,如果花几万块钱进师大,把你放进最没人去的专业,那不很惨吗?于 是我没有同意的提供的帮助。他又问我,想不想买进洛阳师大?我说洛阳师大在 江西招生指标尚缺额六七十个,要去补报志愿就可以了。他说想得美,不花钱是 别想进洛阳师大的。当时我不相信,但后来和我一同事的儿了文科539分,前面 的志愿撞车了,后来他补报了这所学校,果然没有被录取,因此中介说的话可能 性极大。7月18日,本县中介李某又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去不去南邮(南京邮电 大学),我问多少钱,他说一捆(10万),我说太贵了,承受不起,4至5万差不 多,他不同意,最终未成交。   三   一步走错全盘皆输。在万念俱灭、百般无奈情况,留给我儿子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就高分低就,上本省二三流的一般高校------江西某学院(每年都要降分 录取);另一条就是复读。我儿子坚持反对复读,因此就只有选择前者了。到了 7月下旬,江西某学院录取名单已在网上公布,我儿子名在其中。7月24日,师大 张教授又打来电话,问我儿子情况如何,是否还想进江西师大,如愿意去他还可 以帮忙弄进去。这个时候我心情平静了许多,我想已经被江西某学院录取了,再 花几万块钱买进师大意思不大,所以我回绝了他提供的最后帮助。   据我所知,在今年高招期间像我一样想找中介买进大学的大有人在,甚至可 以说成为一股风潮。因为高考关系孩子一生的前途,因此谁都想让自己的孩子上 一所更好一些的学校,尤其是那些低分考生、落榜考生且家里又有一定经济实力 的家庭,更是不余遗力地想寻找中介花钱买一所好学校。同时,高招中介们,尤 其是那些职业中介也在积极活动寻找生源。媒体上大量宣传叫考生家长不要轻信 高招中介,谨防上当受骗,但从我亲身经历的情况看,这不是事实,应当说绝大 多数高招中介都是可以信任的。当然,上当受骗可能也有,但那是极少数。我所 见所闻的是是每年都有非常多的人通过高招中介把子女送进了一些名样或相对好 一些的学校。在7月下旬那段时间,我只要上街,就能听到很多关于家长为子女 买学校的事,尤其是那些熟悉的家长们见了面都会互通这方面的情况,如有人花 3。5万上了华南农大;有人花10万进了苏州大学;有人花5。5万进了中国防卫大 学等等,这样的消息很多。7月29日,我遇见一个和我儿子同班同学的父亲,他 儿子理科542分,因志愿撞车没有录取,他告诉我主说,前几天一个自称省高招 办的人打电话给他,问他去不去上海的学校,价码是5至6万,他没有同意,他决 定让儿子复读。8月1日,我前面说过的那个儿子文科539分的同事告诉我说,有 人叫他出4万块钱进湘谭大学,不过他没同意,他也让儿子选择了复读。我的一 个学同的女儿分数未上线花两万块钱进了江西理工大学。2003年,我的一个同学 花5至6万买进了“华中科技大学”。据我的一个朋友说,他的一个亲戚前几年也 通过一个南大教授花4万块钱买进了南大。另据在高招期间到过鹰潭华侨饭店江 西高招录取现场的人讲,在录取现场外面活跃许多高招中介,他们和在录取现场 的工作人中内外联手,只要你肯定出钱,又具有一定的条件十有八九做成交易。   从我所了解的情况以及亲身和高招中介打交道的经历看,做高招中介主要有 两类人:一类是各级教育行政主管部门的工作人员(尤其是各级高招办的工作人 员)、大学教授等直接做中介。我以前有一个同事调市高招办后,每年都要帮很 多考生通过非正常渠道进入大学,据说因此每年要赚好多钱。另一类是前面那些 人的亲戚朋友或其他人员,这些人大都有通天的本领,他们和一些大学负责招生 工作的核心人员以及省高招办负责审批投档的核心人员保持着长期而紧密的合作 (其实是勾结合谋)关系,或都说他们已经结成利益共同体。其中相当一部分已 经发展成为组织程度很高的中介组织,在这个组织内部有着严密的分工和分脏机 制。如有负责联系学校的,有负责投档的,有负责找生源的等,可谓是一条龙流 水线作业。这个组织的工作效率极高,沟通联络也非常快捷,很多交易可以在瞬 间完成。由于他们这个组织涉及方方面面的人很多,而且他们的胃口特别大,所 以他们做高招中介开出的价码都很高,好一点的名校一个指标都在10万元以上, 一般的学校4至5万元,本省一般的学校也要2至3万元,好一点的学校“做确保” (确保进入120%投档线的录取)也要5至6万元。以上两类人做高招中介可靠性强、 成功率高,因此赢得了很好的信誉,其业务范围不断扩大。所以,高招中介业发 展前景十分看好。   在江西的一些网站上,批评江西高校的贴子如潮,很多人都说江西没有好学 校,更缺乏全国名校,有的甚至说江西的学校很多都是拉圾学校,一些学可以说 烂掉了。这种偏激的、情绪化的、极端的观点笔者并不苟同,但江西的高校和周 边其他省份的高校相比存在很大的差距却是事实。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高 招腐败无疑是其中的一个致命伤。因为高招腐败导致高校生源质量下降,从而影 响了学校的教学质量。这是其一,其二是高校的领导们、教师们都为沉湎做中介、 找生源、发高招之财,他们哪还有心思和精力去提升教学质量?长此以往,江西 的高校怎么不会落后?当然,光批评江西的高校也是不公正的,高招腐败在全国 都是普遍存在的现象,不过综合各方面情况看,全国高招腐败以中部地区为甚。 据一些业内人士称,中部地区的少数高校几乎到了上大街公开叫卖高招指标的地 步!   种种现象表明,高招中介经过多年来的不断发展,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地下 产业,而且是一个成本最低(确切地说是无成本,或者说他们的成本由社会承 担)、风险最小、利润最大的产业。因为中国人特别重视对子女的培养,为了培 养后代可以不惜代价。许多农民家庭非常穷,自己当牛做马,从牙缝里省下钱来, 但为了子女能上一所好大学,几万块钱的中介费他们却舍得出。这正是高招中介 产业得以兴旺发达的原因所在。高招中介业聚集了一大批人,他们每年只要经营 一两个月,就能获得巨大利润。高招中介业中的核心人物,一是掌握高招投档、 审批和录取权的省高招办和招生学校的核心人员;二是中介“穴头”,其他的则 是一些负责找生源下线人员。高招中介这个产业到底有多大?一年要圈进多钱? 没有人能作出准确的估计。笔者按保守的推算,每年全国高校招生400多万, 我 们只假设其中的3%是通过中介违规招进来的,每个中介费平均按3万元计算,那 么全国就是36个亿。这36亿都是要考生家长来承担,在这些考生家长中一半以上 是农民,这无疑增加了社会最大的弱势群体------农民的负担。还有,假如通过 中介买进学校不是3%,而是5%甚至更多,那该有多少钱被圈进高招中介行业呢?   由此可见,今年被冠于“阳光工程”的高招工作并不阳光,“阳光工程”那 么多不准、公开和禁令并没有在较大程度上遏制高招中的腐败现象。由于高招中 介可以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所以许多卷入期中人不会善罢甘休。正如马克思在 《资本论》中指出: “…… 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百分之二百的利润,它是敢冒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不过, 从各方面反映的情况看,和去年相比今年的高招腐败还是有所收敛。今年高招腐 败或者说是违规操作凸显了一个特点,那就是很多学校都要求买学校的考生分数 必须上线,即上全省统一划定的(含政策性降分)最低投档分数线。今年高招 “阳光工程”也就是取得了这么一个成绩,即提高了买卖高招指标的门槛。同时 我们还可以看到,现代高科技(远程网上投档录取)并非高招腐败的克星。看来, 工具只能是工具,而只有人才是决定性的因素,再先进工具也是要由人来操作, 人要作践机器又能奈何?不仅如此,在某些方面,高科技还为高招作弊提供了极 大的便利,如远程网上投档录取可以使高招违规操作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 瞬间完成。从高招中介透露的情况来看,违规投档大都是在夜深人静时悄悄进行 的,以此来规避监督。还有高校自主招生权也为高招腐败打开了方便之门。   其实,要查处高招腐败并非难事:第一我们只要把每个学校今年录取的新生 高考分数进行排队,看看哪些学生的成绩在网上公布的投档分数以下;第二我们 再把保存在省高招办的原始考生志愿表调出来,看看有那些考生的志愿被违规改 动或没有按规定程序投档。如此,高招腐败便会在阳光下暴露无余。不过,我以 为教育部是不太可能采取这种方式追查高招腐败问题的,因为一查一大堆,而且 很多可能牵扯到上层领导,要是查出个十之二三,岂不舆论哗然?到那时教育部 的官员颜面何在?又如何向国人交待?最终头上的乌纱帽如何还留得住吗?因此, 在今年高招腐败中大发不义之财的官员们、中介们大可高枕无忧,并可积极谋划 来年高招中介业的宏伟蓝图。   高招腐败的社会危害是显然易见。首先,它践踏了社会公平原则。高校是社 会公共资源,是国家投入兴建的,教师也是国家养的,因此,所有具有中华人民 共和国国籍的考生都有平等享受这一资源的权利。而高招腐败现象,让一部分考 生规避高招规则,尤其是低分考生通过中介花钱买进学校,就意味着其他遵守高 招规则和相对高分的考生进不了他们所选择的学校,这显然侵害了这些考生的权 利。其次,高招腐败破坏了国家政策的权威性、严肃性和统一性,损害了政府的 公信力,最终损害了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败坏了社会风气,包括高校 校园风气。其三,学生大学时代是人生观、价值观形成时期,高招腐败现象让大 学生刚进校门就感受到社会的阴暗面,这显然不利于他们培养正确的人生观和价 值观,并且因此将影响到他们的一生;少数学生甚至可能从此埋下对社会仇视的 种子。其四,对于那些靠金钱买进学校的学生本人也会产生负面影响,因为在他 的内心深处总会或多或少感到自己的行为不光彩,并因此感到低人一等或产生负 罪感,这种阴影甚至可能伴随他们的一生。当然,有的人也会因此认为投机取巧 比努力奋斗更重要,这同样不利他今后的成长。其五,加重了考生家长的负担。 现在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大学正常学费本就很重,社会各界因此要求减负的呼 吁不断,尤其是贫困大学生上不起学的问题更是引起上至国家领导人下至平民百 姓的一致关注,现在除正常学费外又加了动辄几万块钱的中介费,这对于经济条 件不是很好的家庭,尤其是农民家庭来说显然是雪上加霜。   总结自己在高招中失败的经验教训,首先是志愿填得不好,各批次一志愿学 校填得好了一点;其次是我的防御心理太强,没有及时把相关信息交给中介;其 三是把钱看得太重,又抱有侥幸心理,在关键时候该出手时没有出手,结果错失 机会。现在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只是经常想起这些事情时,内心还会隐隐作痛, 也许后悔心理可能还要持续若干年。我的经验教训对自己已没有价值了,只有献 给那些孩子还没有过高考关的家长们。我本人则“爱乌及屋”,只希望儿子在读 的江西某高校能够尽快地提高办学质量,早日实现其国内知名综合性大学的目标, 让在那里求学的莘莘学子们真正学有所成,如此或许能够让那些像我这样把子女 送到这所学校读书的家长们感到些许安慰吧! (XYS20060721)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