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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的气息 

马莉

　　几乎每一件衣裳都留下了穿着这件衣裳的主人身体上的气息，在多数人滞留
的场合，或者在声音聚集的地方，衣裳的气息通常被淹没在人们的视觉忽略的角
落。人的心灵与肌肤共同缔造的香味向她所喜爱的人发出了信号。如果一个渴望
被爱的女人想对一个一见钟情的男人深入了解，那么，就从这个男人穿着的衣裳
开始，他的身体气息透过他的衣裳气息传达着他的躯体的颜色，他的声音的质地
和他的精神的纬度。如果这个男人是一个向上的、时常有着令女人难以预料的灵
感和智慧，这种男人的衣裳充满了直觉和影响力，有时候会想起“异想天开”或
者“多愁善感”这样的词组。如果这个男人是一个讲求价值观念的人，他的衣裳
由于他身体的强烈情绪所使然，有一股漫不经心但却刺激感官的严肃气息。如果
这个男人是一个分析专家或者专门领域里的高手，他的衣裳释放着他坚定的原则
性和他乐观的天性。如果你遇到的是一个小器的男人，那真不走运，因为，或许
在某一个时刻你在与他面对面谈论某一个话题时，你不小心嗅到了他从潮湿的浴
室里带来的剃须刀和剃须后香脂的刻意气息，这一切是他的衣裳的气息告诉你的
。在我们居住的这个城市里，在一座楼宇与另一座楼宇之间，从窗子里，从阳台
上，我们看见的是什么？是在风中和阳光中飘来飘去的各种衣裳，女人的衣裳，
男人的衣裳，孩子的衣裳，老人的衣裳……白色的衣裳，蓝色的衣裳，红色的和
绿色的衣裳，黑色的和灰色的衣裳……长衣裳，短衣裳，宽衣裳，瘦衣裳……棉
布的衣裳，丝绸的衣裳，羊毛的衣裳，牛皮的衣裳，鸭绒的衣裳……这些各式各
样的衣裳穿在不同的男人和女人身上，传递着不同的男人和女人的情感，他们的
喜怒哀乐，他们的现实与未来。一个女人选择了什么样的衣裳，就选择了什么样
的时间与命运，谁都无法知道她在什么样的时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件，她在今天
或者昨天穿着什么样的衣裳，她是出发还是到达。一个男人选择了什么样的衣裳
，意味着他与一个女人情感的深度，如果他选择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你可以看见
他黑夜中发光的影子在这件衣裳的气息中出入，他也许正在做着白日梦，梦想改
变着他周围的一切，包括改变一个女人的衣裳的颜色和心情。有时候衣裳的气息
使你不得不相信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就在眼前发生了。
　　这个世界真多衣裳，这些衣裳每时每刻都挂在每家每户的窗前和阳台上。这
些衣裳被清水和洗涤液漂洗之后，飘荡在天空之中，这时的衣裳充满香皂和洗衣
粉的气息，在阳光下，这些衣裳慢慢地晾干了，晾干后的衣裳又被穿着这件衣裳
的主人叠好并且收藏在衣柜子里。哦，这些衣裳从什么地方来的？现在还有谁关
心这样的问题？这些衣裳躺在豪华商厦的玻璃橱窗里，这些衣裳在白皮肤蓝眼睛
或者黑眼睛的标准身材的模特身上，这些衣裳被许多陌生人的手摸来摸去，他们
有的买得起非常昂贵的衣裳，有的却买不起一件甚至是廉价的衣裳，这个世界的
贫富悬殊就是这样的大，这是任何美丽的衣裳也无法掩盖的事实。
　　没有人关心衣裳的来源，因为人们离土地越来越远，人们不再过问一棵果树
的成长，而只关心果实的香甜，人们也不再过问一棵棉花树的形状和花朵的颜色
，而只关心衣裳的质地和价格，衣裳已经没有了它自己的历史，衣裳的历史已经
被穿着它的人遗忘得一干二净。
　　你要了解一个人，就从这个人的衣裳的气息去了解吧，衣裳每天与人的肌肤
相亲相爱，衣裳包括了人的情感和气质，你完全可以通过嗅觉，也可以通过视觉
，还可以凭借触觉，就可以获得一个人身体内部的全部秘密。
　　这个世界真多衣裳，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口正迅速地膨胀。从前的人群是在
地上种花，后来的人群是在阳台上种花，现在呢，阳台上种不了花了，只能晾晒
许多许多的衣裳。
　　这个世界真多衣裳，衣裳的气息却遮蔽不了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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