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为什么自己的同胞竟让我感到如此陌生？ 黄思路 黄思路，17岁，阅历颇丰，小时候生活在山区，4岁离开父母进 城来到外公外婆家，5岁参加福建省的钢琴比赛，9岁赴京演出，12岁 被评为全国“十佳”少先队员，13岁主演电视剧，14岁担任电视节目 主持人，15岁出访日本，16岁留学美国，17岁参观香港……至今已有 二十多万字的作品在二十多家报刊、杂志中刊登。《第四节是物理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10月出版）一书是其个人作品集，记 录了她的成长经历。读者从中可以感受到她成长中的快乐、苦恼、温 暖和爱。下文是该书的节选。 　　结束了在美国近三个月的学习生活，我一个人来到洛杉矶机场， 办理了行李托运手续。今天的天气真好，真想赶快飞到天上去，飞回 家去。 　　离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机场里有好多商场，我就悠哉游哉 地到处逛。前面有一间麦当劳餐厅，我突然觉得肚子空空的，于是决 定在这里吃点东西。机场里的麦当劳虽然小，但是布置得非常可爱精 致，生意特别好，等着点餐的人排了长长的三个队列。我站到一队的 队尾耐心等候。 　　丹佛、爱斯本、纽约、洛杉矶街头的麦当劳我都去过了，现在到 了机场的麦当劳，秩序还是这么好，大家一个跟着一个，排成几列纵 队，不挤也不乱。有时队伍太长了，一直排到门外，可是外面那一截 还仍然是整齐的纵队。 　　我不觉想起我们的麦当劳。以前在家时，每次去麦当劳，柜台前 都没有纵队，而是从柜台的最左边排到最右边，那随心所欲的横“队 ”，所有的人都塞在柜台前，千方百计找空隙往里插。其实，与其这 样费力气去挤，不如花时间来等，何必要扰乱了心情，又破坏了景致 呢，况且这样挤的结果，往往是把时间花在争夺先后次序上，结果反 而更慢了。 　　填饱了肚子，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推着随身行李进入候机厅，找 到我的登机口，换好登机卡。我乘的是东方航空公司飞往上海的班机 ，所以这个登机口的乘客几乎全是中国人，只有两三个老外。我一时 间看见这么多同胞，感到格外亲切，恨不得拉上一个痛痛快快地聊一 通家常。我东看看西看看，很希望哪个人能跟我说几句话，这样我就 可以跟他开始聊了。可是大家都正开心地跟同行的伙伴们聊着，没有 人注意到我。只有我是独自旅行的。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满耳 听到的都是汉语。 　　登机的时间到了，工作人员打开了登机通道的门。“哗”的一声 ，所有的乘客都拥向登机口，挤在工作人员周围，把门堵得水泄不通 。 　　我恰好坐在离登机通道最近的一排座位上，站起来往前走几步就 到通道口了。可是拥上来的大人们把我推过来搡过去，我紧紧抱着行 李，觉得腿一软就要被踩死了。 　　工作人员被挤得喘不过气，对着扬声器大声喊： 　　“大家先看一下自己的登机卡，座位在后排的乘客先上，前排的 乘客先退一退……不要挤……不要挤……” 　　工作人员的话显然一点儿也不起作用，大家仍然卖命地向前涌着 。我看看手上的登机卡———座位在中间，不是后排，于是我赶紧费 劲地向外退。大家大概觉得我要跟他们抢，都愤怒地瞪着我，一个上 海口音的人在我耳边骂骂咧咧： 　　“小孩子也这么会挤！让人家先上又怎么样啦？！” 　　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大喊一声：“我是要出去，我才不想跟 你们挤！” 　　好不容易冲出来。我站在人群外，心里什么感觉都有，一扭头， 正好看到旁边的一个登机口，通道前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这是美国 一家航空公司的登机口，排在登机队伍里的大都是美国人，有些人还 笑眯眯的，好像是要去度假的样子。 　　再回头看看我的登机口，没有队伍，只有一个不停涌动的身挨着 身头碰着头的人群，人群的上方全是手，每只手里都紧紧攥着一张登 机卡，每只手都奋力伸向通道口的工作人员。人群里更没有笑容，每 个人都紧绷着脸，皱着眉，好像正在进行着一场殊死搏斗。 　　我不明白为什么。每张登机卡上明明已经规定了乘客的座位，不 管什么时候登机，进去坐的位置都是一样的，早登机没有一点便宜可 赚，晚登机也不吃一点亏，为什么就非要抢这个先呢？难道被扯得青 一块紫一块，花了老长的时间来拼命，再与一大堆刚刚交过战的敌人 坐在同一架飞机里度过十几个小时的感觉很好吗？ 　　好长时间没有看到这么多中国人了，可是为什么当我与久别的中 国人群重逢的第一时刻，却是这样一个场面呢？我难过极了，为什么 自己的同胞竟让我感到如此陌生？ 　　初来美国时，我担心不适应；现在要回家了，我又开始担心不适 应了…… 　　我不禁问自己，从小到大，这样的事也见过不少，怎么从前就不 觉得这么反感呢？ 　　记得在家时的一天，我骑车去上学，前面的一个老奶奶正牵着一 个系着红领巾的小女孩，走在自行车道上。小女孩猛然一扭头，“噗 ”地一声，飞出一口痰。我正好骑过她身边，赶紧一闪，差点摔倒。 擦身而过以后，我回头朝小女孩看了一眼，她正若无其事地卷着红领 中的一角。身后传来老奶奶的声音： 　　“以后要看清楚，旁边没有人了，才能吐痰……” 　　我听了真是哭笑不得，原来吐痰不是看有没有果皮箱，而是看有 没有人？！ 　　从小学一年级起，我们就开了思想品德课，可是大家上课的目的 好像都是为了考试的分数。考起试来，谁都懂得不能随地吐痰，可是 在实际生活中，考100分的学生也可能就是随地吐痰的人。 　　中国是个文明古国，我们一直以自己的古代文明为荣。可是，如 果我们抱着古代的文明，一味地志得意满，怎么去和现代的文明国家 竞争呢？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