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似水流年 蓝精灵 高一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点名。点到谁，谁便要站起来让大家认识。当点到一个叫"程 阳"的名字时，我蓦地回头，黑亮的眼眸如剑的目光和我的砰然交接。我感觉心里有什么 东西一动，接着心便狂跳起来。这种心动的感觉整整持续了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每次和那目光交接，我便有心脏病要发作的感觉。 他是班里的生活委员，我是学习委员。我们很少说话，只是经常交换目光。我没料到自 己的情窦瞬间就开，而且那样难以自拔。我没有过高的要求，从没想去吐露心声，也没 想过约他一起走一走，更未想要与他有怎样的未来。每次进教室的时候，看到他的身影 静静地在那里，然后他抬起他的头，将那如电的目光以光的速度传向我。在那样的时 候，我踩着心跳的鼓点走向自己的座位，低下头，闭上眼，默默地回味那一刻心动的感 觉。每天我的生活充满了渴盼。在宿舍的时候，总想着去教室，能看见他，感觉到他， 我的心安静地如同小绵羊，接下来便是一头扎进书海里。累的时候，装作无意地回头， 只为了看他一眼。而天晓得每次他都会猛地抬头，在我的慌乱中，接受他那似有情似无 情的眼神。我不去想，我不忍想，我不敢想。我只希望这种若有若无的感觉陪伴我。 每次周末的大扫除，他在讲台上给各小组布置任务。我托着腮，不错眼珠地看他。那时 候最可以肆无忌惮地把他看个够。他的眼睛很深，深邃如同古潭。他的眼神总让我觉得 他有种莫名的忧郁。他脸上的线条分明，给人的感觉是刚毅，他比同龄的男生更显成 熟，他象是已过了顽皮的年龄。我总是在猜测他的一切，因为我对他什么都不了解。但 是，却是他,给了我心跳的感觉。 常常在黄昏溜去操场，看他穿玫瑰红的球衣在场地上参加体育训练。夕阳下的玫瑰红让 我目旋神迷。 高一结束时，我和他的总成绩并列第一。巧合或者缘分？我心无比的甜蜜。 高二开始调整座位，全班最漂亮的一个女孩沈微儿坐到了他的前面，而另一个初中起便 暗恋我的男孩（曾听他的好友提过）李辉坐在了我的后面。 高二的活动名目繁多，有各类的竞赛和娱乐，班里自习课上的讨论也多起来，大家的情 绪整天都处在高昂阶段，可我的心情却日益灰暗下来。沈微儿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一点 都不过分，小巧饱满的唇和俊俏直挺的鼻，再加上长睫毛下杏仁一样的黑眼睛。本来我 对自己虽然不甚满意，可感觉也不至于那么糟。自打沈微儿在我似不经意的回头间总映 入我的眼帘后，我就越来越自卑，我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无神了。我怕看见他们在热烈地 讨论什么，虽然似乎总是沈微儿在说。他仍然能够很灵敏地感觉到我，仍然迅速抬头。 只是他的目光似乎多了疑问，而我多了一点点的哀怨。 我后面的男生李辉时常踢我的凳子，找各种话题聊天或称之讨论。我强打精神，进行着 大家都进行的话题。慢慢地，和李辉的话多了起来，有时居然也能够很尽兴。回头和李 辉讨论时，故意不转向他的方向，有时却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隐约瞥见他的身影。 在校长三令五申不准出市春游的禁令下，正处青春期的我们私下里安排了一次出了省的 春游。我以为可以通过这次春游和他说上几句话，或者稍微地多了解他一些。可是当我 们聚集在火车站，火车就要开时，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参加这次的活动。本来兴致勃 勃的情绪一下子低沉到极点。李辉的关注让我稍稍振作了一点，两天的时间，一直有他 跟前跟后。 回来以后，李辉的话越来越多，李辉的眼神越来越温柔。我有点害怕，可我假装什么都 不知，他什么都没说，我也没有让他误解什么，那么我就可以做个白痴。 班里的谣言多了起来。班主任的眼光也有些犹疑。我不管，不是那样的，他们爱说什么 说什么。失去了那样的默契，我变得有些消沉和默然。只有李辉一如既往的关心陪着 我，虽然有些时候我已经开始不耐烦。 春游回来是个转折。他的眼神不再让我感觉到一点点的情意，更多的是无情和冷漠。很 多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以前的我在自做多情，现在的我又是在自作聪明？什么都没说 啊，你怎么就凭着目光和感觉以为他心里会有你，现在听了那些流言他会怨你？很多次 我告诉自己，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一切都是你的空想，你在编织一个梦，现在你该梦 醒了。 渐渐地我不去看他了，也不再期望去感受什么，因为现在他的目光让我好冷，以前是温 柔一剑（我心甘情愿地挨上一剑），现在则是无情一刀，我不甘心让无情的刀凌迟我的 心，于是我逃避。 可怜的李辉！如果那时我冷漠了他，让他感觉到，或许他不会越陷越深。可是我迷糊着 自己的感情，也迷糊了别人。李辉其实明白我不会爱上他，可是他也难以自拔。 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种自己默默品尝的甜蜜，我变得越来越抑郁。我已经不敢去接他的目 光，每次那目光会破坏我一整天的心境。他是在怨我？你不要再自做多情，我嘲笑自 己。 高二结束时，我和他的成绩都已经不在前五名。 年轻的班主任在那年的暑假和我深刻地谈了一次。听他唠叨个没完，却没有一句说中要 害。大概早已有好事者告知他我和李辉过密的交往。我什么都不说，任泪水在脸上肆意 流淌。班主任以为他的话起到了效果，以为我流的是悔恨的泪。做出一副只要我知错就 改，他就不会说我什么的样子来。我反感到了极点，终于忍无可忍地哭着冲他喊了一 句，"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转身就走。我想他一定目瞪口呆。平时他最喜欢我，开始我 从来没有感觉到，可我的同桌小凡对我说过好多次以后，我的确也感受到了他对我与众 不同的关心，那种出自内心的喜爱，把我当做妹妹似的一种感情。 "她真是反了！"多年以后，再见到班主任，问起这件事情，他告诉了我他当时的感受。 高三月月有考试。虽然已经顾不了太多，可我从不能将他从脑海里抹去，虽然我的目光 开始变得和他一样地冷和无情。只有这样我才能稍微地保护自己，让受伤的感觉不是那 么强烈，我才可专心一点来应付即将来的高考。 那一年我不再住在学校。我住到姐姐家里，和学校只有一墙之隔。随即班里的几个人也 在姐姐家所在的小区里租了房子，包括程阳和李辉。小区的进口处有一颗好大的合欢 树，粗粗的树干几个人都围不过来。 春天又到了，没有人再有心思去春游，黑色的七月马上就要来了，人人心里惶惶。每天 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每次经过合欢树，淡淡地甜香直浸入我的身体。有风吹过，我便拣 起落在地上的一朵朵，带到教室里，放在课桌上，让那香味若有若无地包围我。 那天我小心地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一朵圆圆的伞一样的粉嫩的合欢，仔细地瞅着，然后轻 轻地放在唇边，让那毛绒绒的感觉停留在唇际，同时深吸了口气，陶醉在花香里。忽然 就有种奇异的感觉，一扭头，他在默默地含笑注视着我！那久违的感觉，如鼓的心跳！ 我朝他浅浅地一笑。回过头来，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整个人悬浮了起来，那快乐的心 情持续了好久。在近一年冷漠和冷漠的目光交流中，有这样微笑的一次，好象所有心痛 的付出都值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棵合欢树下发生的故事。 就在高考前半个月，老师宣布第二天起结束所有的复习辅导，所有的同学都回家。这么 说，班级就此解散了？我想应该所有的人心里都会有很深很重的失落感。那天我一直强 忍着没有去捕捉他的眼光，就让一切都过去，让这三年的痛苦和欢笑随着高中岁月的结 束而让它成为过往烟云。 那天晚上，照例是自习课后回姐姐家。以往我从不要李辉和我一起走，我恨那些流言， 是它们使得他对我如此地冷。可那天李辉一反平时慢慢跟在我后面的步调，他和我并排 地走，前面是程阳和几个同学。我没有加快步伐，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没有必要象防 范什么似的，大家的心里都有些伤感。李辉几次欲言又止。从学校的大门到小区的大门 走得再慢，三分钟也就到了。在合欢树下，昏黄的街灯将我们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 空气有一点点的闷。合欢花早已开败，可是每次经过合欢树，我的鼻间总是依稀地残留 合欢花的芬芳。 "祝你好运气！"我微笑着向李辉道别，心头竟也略过一丝丝的酸。毕竟同学三年，毕竟 我懂得他对我那份情意，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静静地转身。 "等等！"我听见李辉急促地喊了我一声。回过头，李辉如竹筒子倒豆，噼里啪啦地亲口 告诉了我他埋藏了五年之久的心事。我的脑袋一团糨糊，我怎么也想不到李辉对我有如 此的深情。他说他要和我报考同一所大学，毕业后工作两年，他就娶我。当时我的感觉 又感动又好笑。"娶我？"在那个十六七岁的年龄说这样的话，总觉得很最罪过也很滑 稽。我呆呆地愣在那，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爱你，我会让你幸福。"李辉深情款款地靠近我。我突然有无名的火冒了上来，"你不 要这样轻易说爱，好不好？！"吼过之后我就后悔了。李辉怔了一下，随即一只手扶住了 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的爱你！"他喃喃道。我不忍看他那样的痛苦状，"你不 要这样，好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们之间是不是没有可能？你一定要亲口告诉 我，否则我永远不会死心。"高考在即，我不忍说出内心里真实的感受。"你冷静点，考 完试我们再好好谈谈，好吗？"我只有用缓兵之计。"我怕考完后见不到你了。"他有点象 个小孩子一样，让人怜惜。"不会的。"我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你是不是喜欢程阳？是 他吗？"李 辉突然冒出一句来。天，我的心再次狂跳起来。他竟然看出了我藏了三年的 秘密！是啊，每次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何曾想到李辉就在我的身后，也一样地注 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好几次我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怪有些醋意，却从没有多想过。此 时，我只有沉默不语，我能说什么呢？李辉一定流泪了，我听见有谁轻轻地吸了一下鼻 涕。 听着有脚步远去的声音。我捂着脸坐在树下，三年的酸甜苦辣因了他这一句齐涌上心 头，泪水从指缝汩汩地往外流。 我无声地流着泪，却似乎又听见有谁轻轻地吸了一下鼻涕。接着一只手搭到了我的肩 上，我以为是李辉又回来了。"是的，我是喜欢他，我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了他。你不 知道，我为此付出的代价。三年，三年了。"我想我大概是被这个秘密憋疯了，怎么能够 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那只手颤抖了起来，我抬头，那一刹那，我的心停止了跳动。是 他，居然是他？我默默地脉脉地喜欢了三年的他！泪眼朦胧中，我看见路灯下，他的黑 眼睛中也有晶莹的泪光在晃动。他把我拉起来，握着我的手，一字一顿地告诉我，"我和 你一样，我也被你折磨了三年。" 记得那三年我最爱唱的一首歌是：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读你的感觉象春天 你的眉目之间锁着我的爱恋 你的唇齿之间留下我的誓言 你的一举一动左右我的视线 你是我的诗篇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 4/22/2000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