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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类人的轨迹 

邱秀华

　　她们是人群中青黄不接却气势磅礴的一小类，年轻，或温柔或尖刻，却毫无例
外铺就了城市的风景。稍稍留意：她们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夹在朝九晚五的浪潮
中，总是行色匆匆———

　　她们往往有过钻在被子里手捧毛线边聊边织的叽叽喳喳的大学生活，不一定时
尚和前卫，但对美都有一套因知识和探索而沉积的理解；她们喜欢的不是松糕鞋，
不是满头金发，而是在熟悉的衣廊里度过寂聊的下午和时装杂志里感受勇往直前的
潮流；她们也喜欢看电影，豪华邮轮、俄罗斯公爵住宅里高而庄严的楼梯、盛大的
宫廷舞会，装饰着她们对上流这个词的理解。当然这一切距离她们依然很遥远，她
们依然不是冥想中坐在教堂门口等待爱情突然降临的弱小无助的落难公主，她们只
是捧着书本穿过长长林阴道去听一节乏味线性代数的莘莘学子，总在一条固定的路
上数着坚硬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也数着距离毕业的日子，于是伤感而雀跃。

　　上班领的第一次工资，她们也许会去买一双价值不菲的白皮鞋，因为那个已回
到遥远故土的男孩曾经那样迷恋她的裙裾飞扬，说，长裙绰绰，黄昏里的白皮鞋，
才是真女人。为一个人经营美丽未必就是辛苦的等待，她们已经走在忙碌而现实的
写字楼，已经懂得放弃，懂得让放弃后的思念不再痛苦，她们眼里的自己是一个走
向成熟、优雅而又温柔的女人。

　　后来她们学习系领带，学习柴米油盐的算计，她们感觉不到小说里那些姐姐婶
婶的苦和累，“或许我是天才生活家”，多多少少是有些得意的，她们心里鄙夷那
些被生活淹没腰身粗壮怨声载道的女人，她们时刻不忘在琐碎生活之外还有年轻的
自己等待一生的经营。她们一直很忙，节假比上班还忙，忙于奔波于各个补习班和
形形色色的证书，时尚说这是充电。她们一切都是力图与时尚接轨，并且不容懈
怠。这份孜孜以求不仅表现在一日日的忙碌中，也表现在她们皮质精良的肩包中不
断变换的亮彩唇膏、逐日凝炼的处惊不乱的优雅风度以及肯德基店里一本ELLE和汉
堡相伴的温暖而孤独的心情。

　　读琼瑶小说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们喜欢里面一个纯真的词“女孩”，这
个词和一些相关的梦想伴随了她们一段灿烂忧伤的岁月，然而直到有一天公共汽车
上小女生说“请阿姨让一下”，她们才猛然警觉，这个词已变得稚嫩，只属于那些
追星的孩子们和专心风花雪月的大学女生了。

　　再后来她们接到婚柬，大学里一起去吃饭打开水的伙伴披上了婚纱，她们会
去，为旧日浓浓情谊，也为看看曾经熟悉的人盛妆之下到底可以有多艳丽，也为看
看她挽着的人财富甲乙丙丁、容貌子丑寅卯。

　　回来时，夜色阑珊，心里是繁华落尽，空荡而干净，“我终于也被生活吞没。
”她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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