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怪论试解 孙立先   一则幽默小品读后印象颇深,大意是:“人最富有的是什么?”“是德。”“何 以见得?”“人人都不说自己‘缺德’。”然而也有例外,一位作家就断然声言自 己“不是一个好人”,而且据说这是被“再三证明”了的。   这位作家虽一再发表宣言将自己定性为不是好人,却从来不见他公开自己的劣 迹,是贪财好色吸毒贩毒还是杀人越货,无从知道。未闻他向警方自首的报道,也 不见被网上通缉的新闻。见到的只是他自称“把别人干的事一律往坏处想”,认为 无论何人干何事皆出自“追名逐利”。其实这想法并不全错,至多不过是有点以偏 概全,算不得什么罪过。至于作家本人也“追名逐利”,只要手法正当,顶多是思 想修养上的不足,也不能以此论罪。   不仅如此,作家还有作家的逻辑:“所有的人都不是好人,我是人,所以我只能 不是好人。”人无完人,并非人“都不是东西”。虽说如今社会风气不尽如人意, 不乏有人干贪赃枉法、吸毒贩毒、盗窃抢劫、卖淫嫖娼、坑蒙拐骗,甚至杀人放火 的勾当,但参与其中的远不是“所有人”。就连这位赤膊上阵与天下人叫板的作 家,也应属绝大多数勤劳守法的好人之列,是不必自轻自贱若此的。当然,如果走 在街上,眼中的女人不都是娼妓,男人不全是盗贼,不再坚持“世上没一个好东 西,怎么想别人也不过分”,不再心怀“立法”“取消所有公众人物的名誉权、隐 私权”“就剩下无耻之徒了”的念头,就更好了。   好人决不能容忍将自己诬为坏人,就连坏人也往往自称“好人”,这都好理解。 然而为什么一个并无劣迹的人一定要将自己归入“坏人”呢?想必见世上既无圣 人,看世风不如人意,以为屈尊加盟“不是好人”之列,定会大受拥戴吧。的确, 这一“创举”不但会使那些有难以启齿的丑行的人变得心安理得,更会使铁窗高墙 之内的囚犯大受鼓舞。如果组织那些镣铐加身者学习作家的《都不是东西》,读到 “所有人都不是好人”,想必愁眉苦脸的会笑逐颜开,吃不下饭的会胃口大开,辗 转反侧的也定会酣然入梦了。因为这将使那些自感罪孽深重的人茅塞顿开:原来高 墙内外一个样,犯不犯罪一个样,审问自己的法官、看守自己的警察、管教自己的 干部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让罪犯们懂得“好人才没有人性”,“一切都是先天 的,与个人品质无关。不是不想当好人,是当不成”,因为这是“人性,这样才算 全乎人”,“否定别人就是肯定自己”,“都不是东西”就是“都是东西”……这 一番高论,其抚慰作用比任何高效麻醉剂都有效。媚俗的后果是纵恶。   环顾四周,我们似乎处在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年代。李洪志、胡万林、牟 其中就不说了。这位作家也屡出惊世骇俗令人目瞪口呆之语,让人想到大智若愚大 巧若拙,“追名逐利”的最好方法也许就是最直露的方法。前些年,款款行走在闹 市街头的妙龄女郎,文化衫后背写着“三十六计”,胸前大书“美人计”。你只要 回头多看她一眼,就“中计”了;如再品评一番,她更得意,而且会笑你弱智。因 为她并不是去干引诱人的勾当,也没有身负刺探军情的使命,招摇过市不过是为标 新立异引人注目。不过身为作家,发表的“话”属于社会精神文化产品,总该想到 社会责任。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愿意不愿意负起这个责任,都有你造成的社会影响 在。 中国青年报2000年6月23日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