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王朔为什么痛骂知识分子 鄢烈山   王朔在杂志上开的专栏自己取名为“狗眼看世界”(显然脱胎于 “狗眼看人低”的俗话),自我辩解时宣称“(谁)说我是疯狗,我 就是疯狗”。这与“无知者无畏”一样,是王朔的痞子谋略。这种谋 略说雅一点,来自老子的《道德经》,是知白守黑,知雄守雌,以退 为进,以柔克刚的战术;说俗一点,西门庆叫“装矮子”,北京人叫 “装孙子”,表面上谦卑,骨子里“满不吝”、“谁怕谁”。   王朔绝对不是一条疯“狗”,他才不发疯见人就咬呢。咬什么样 的人合算,安全系数大不大,投入产出率高不高,都是经过仔细掂量 的。他咬的都是无拳无勇的知识分子,活的或死去的文化人。   他的《无知者无畏》中有一篇《我的文学动机》,据称是在意大 利的一次会上的讲话,说是“以我之偏见,中国社会最可恶处在于伪 善,而伪善风气的养成在知识分子……中国有很多神话,最大的神话 就是知识分子受迫害。……杀知识分子的都是知识分子,说难听一点, 这就像两只狗为争一只骨头打架……”   什么叫知识分子?并不是读过较多的书、有较高文化水平的人在 任何时候任何行为都代表“知识分子”。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或 相对于不同的人,担当着不同的社会角色,应被定为不同的身份,这 是常识。知识分子当了官,他行使权力的角色和身份就不是知识分子 而首先是官员。难道秦桧整死岳飞,不是当朝宰相消灭了政敌,而是 知识分子杀了军人?胡风们被打成“反革命集团”投入大牢,反“右” 运动50多万知识分子受迫害,是举世公认的事实,在王朔看来却是虚 构的“神话”。舒芜检举胡风,一些知识分子在反“右”中揭发另一 些知识分子诚然是事实,但生杀予夺的大权难道在他们手里吗?   前面引的王朔的那段话最后一句是:“从小到大所感受到的,制 度的严苛还是第二位,首先令人郁闷的就是层层精神榜样和恰成对照 的无处不在的趋利避害。”这话儿太奇妙了,哪里像一个平民百姓、 一个大俗人!趋利避害是人和所有动物的本能。王朔这个反对伪崇高 假正经的英雄,干吗唱起这么嘹亮的反对人的本能的高调?   王朔有意在那里搅混水,他说伪善风气的养成根子在知识分子的 理由是,“中国历代统治者大都是流氓、武夫和外国人”,他们无不 利用知识分子驭民治国,造成知识分子权力无边,既是“神甫”又是 官员。他还煞有介事地加上一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试 问,被利用的对象不过是工具,怎么可能权力无边,拥有绝对的权力?   中国人为什么表里不一?伪善的根子到底在谁身上?   龚自珍在《古史钩沉论一》里给出了这样的解答:抢得天下的皇 帝“未尝不仇天下之士,去人之廉,以快号令,去人之耻,以崇其身, 一人为刚,万夫为柔……大都积百年之力,震荡摧锄天下之廉耻。”   梁启超论中国人私德堕落之原因有五条,第一条是“由于专制政 体之陶铸也”。这个结论适合于全世界。梁启超这段论证开头即引法 国人孟德斯鸠的话:“凡专制之国,间或有贤明之主,而臣民之有德 者则甚希。试征历史,乃君主之国,其号称大臣近臣者,大率皆庸劣 卑屈之人,此古今东西之所同也。不宁惟是,苟在上者多行不义,而 居下者守正大光明不阿,贵族专尚诈虞,而贫民独崇廉耻,则下民将 益为官长所欺诈所鱼肉矣。故专制之国,无论上下贵贱,一皆以变诈 倾巧相遇,盖有迫之使不得不然者矣。若是乎专制政体之下,固无所 用其德义,昭昭明甚也。”(《新民说》第十八节)这个分析遵循的 正是人会趋利避害这个逻辑(也是古今不易的事实)。是龚、梁和孟 德斯鸠的论述,还是王朔的结论更令人信服呢?   王朔讲上述那些话时俨然一个博古通今的大学者,开口中国闭口 中国,而且扯到什么“历代统治者”、“史书文献”,可见他的论断 是要涵盖全部中国历史的。但是,他的论断能站得住脚吗? 中国青年报2000年3月20日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