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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凶猛

□张 末

    我对师爷的恐惧与生俱来。1980年春天的某个时候，我进了四川乡间一所极
小的小学读书，遭遇了一位指甲极长、惯使竹尺的老冬烘，于是一个6岁男孩和
一个乡村怪物之间的战争由此展开。他用粉笔头和黑板擦每每向我发镖，而我
也曾蹿上屋顶堵住此先生家的烟囱，并于灰飞烟灭间窃笑着扬长而去。

    事实上就是这个样子，中国文化的角角落落都弥漫着老人的气息，年龄上升
为优势，“经验”成长为棒槌，少年黑发的头上陈横着唾沫、白眼的尸体，少
年青春的心中埋葬着激情、眼泪的挽歌。看呐，青年思想工作者就是这样发达
起来的，而钢铁也就是这样被炼成的。

    25年来，我不曾认真读过别人开列的“必读书目”，所以也不曾打算好为人
师“毁”人不倦。但林子大了，偏偏就有施虐倾向的主儿，有名作家刘震云先
生好不容易花了八年时间辛苦出二百万字的《故乡×和××》，眼下据说甚多
读者正嫌其不够精练，偏偏又遇上“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儿，几位来头不小
的所谓评论家如李敬泽等特热情地捣腾出一本该小说的阅读手册，美其名曰
《通往故乡的道路》由华艺出版社隆重出版，企图充当读者的向导，把人引进
二百万字的巨大迷宫捉迷藏。我觉得这件事情没意思极了，“导游手册”到底
有多大的价值，只有幼稚园的小朋友知道了。

    谁也不比谁傻，师爷也不必充当轿夫。

    不客气讲，我老怀疑师爷的骨子里始终是有食客意识的。过去流行红学，便
总有一拨又一拨的家伙靠《红楼梦》混迹江湖，今天研究花痴贾宝玉先生是否
有狐臭，明天考证曹雪芹先生祖宗八辈的履历档案，师爷们仿佛一群群的蚂蟥
吸附着某某大腿，怎么着也能活下去，而且似乎还活得不错，活成了“专
家”。那么，究竟是谁容纳了师爷这一类动物的存在？


《社科新书目.阅读导刊》1999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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