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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杀害森林？ 

王晓华

二十世纪是森林的死亡史。从森林里走出来的人类似乎在蓄意与森林为敌，一意孤行地向森
林宣战。现代化的伐木工具代替了以前的刀与斧，于是不会走路的树们只能忍受被集体杀害
的命运。森林的家园正在变成森林的墓地。但是人类对于森林的胜利大进军却被证明是一条
自取灭亡之路，在森林的亡灵徘徊之处，漫天的黄沙、滔滔的洪水、干裂的土地正恶作剧式
地报复人类，整个地球上的人们都在为抵抗灾难而疲于奔命。是人类一手导演了这出大悲
剧。现在人类终于意识到森林的宝贵之处了。在电视、报纸、互联网上我们都可以读到人类
迟到的忏悔，对伐木者的讨伐之声也在四处回荡。然而大多数人似乎都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有罪的仿佛不过是少数伐木工人而已。一小撮人类中的败类杀害了森林，而我们则是受害
者：这是大多数人不言自明的结论。

果真如此吗？

为了找到杀害森林的所有凶手，我们可以在想象中成立一个法庭，审讯所有的人，以便得出
公正的结论。可以随便找一个城市人进行询问，看他承不承认自己是众多凶手之一。当然，
你不能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杀害过森林吗？”因为他肯定会满脸无辜地反问；“开什么国
际玩笑？到目前为止我还只在电视上见过森林，我怎么杀害我从未遇到过的东西呢？”审讯
可以从侧面展开：最近装没装修房子呀？买没买过什么家具？他多半会如实相告：当然装修
啦！先铺上木地板，再在墙上贴木头，回归自然嘛！这是潮流，大家不都这样装修吗？我们
可以肯定他所说的是事实，因为现在全世界都在提倡豪华装修，尤其是用木头装修。似乎没
有注意见到这是犯罪。地板生产厂家更是在法庭上慷慨激昂，为谁生产的地板是正宗实木地
板而争论不休。的确，把整个房间都贴上木头会给人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但问题的荒谬之
处在于：我们在企图回归自然时毁灭着自然。大家可以计算一下：全世界有六十亿人口和十
亿左右的家庭，如果每个家庭都这样回归自然的话，那么，森林怎么会不毁灭呢？实际上，
挥动斧头砍树的人并不是最有罪的凶手，因为他们的手是被亿万个他人挥动的，这亿万个他
人是谁，我在这里无需挑明，读者诸君也会心领神会。

也许有些文化人会说：豪华装修是有钱而没文化的人干的，咱文化人安于清贫，只谈文化，
与森林之死无关。对这种说法，很多人会不假思索地点头称是，但是真正有洞察力的人却只
能对之嗤之以鼻，文化对于森林的杀戮之功有时要胜过有形的凶手。深的不淡，就淡浅显的
事实吧：印报纸和书的纸张来自于哪里呢？优质的印刷纸来自于优质的木材，所以，在通常
情况下，有多少报纸和书被印出来就注定了有多少森林要倒下。如果这些书和报纸都是精
品，那么，森林为此做出些牺牲也倒值得。问题的关键是：文化人真的珍惜森林的奉献了
吗？君不见现在的不少报纸越印越厚，内容却越来越空洞；刊物一律流行大开本，很多页上
都是字少空白多；还有的明星出八万字的书却能印五百页，弄得读者不知道应该阅读空白
好，还是寻找那些少得可怜的文字才对；至于众多只能被称为拉圾的书刊的大爆炸，更是白
白地浪费着森林的生命。显而易见的结论只能是：几乎所有文化人似乎清白的手上都沾满了
森林的鲜血，他们参与和推动着对于森林的屠杀。

写到这里，我需要强调的是：本文把城里人和文化人推上了法庭，指出他们是杀害森林的凶
手，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是无辜的。实际上，只要每个人在自已的内心法庭上审问一下自
已，就会发现：自己也是杀害森林的凶手。

是谁在杀害着森林？

是你，是我，是所有的人。

杀害着森林的人类是愚味的，因为他们忘记了森林是孕育过人类的母亲，而只把森林当作可
供开采的自然资源。这种野蛮和无知不从人们心中消失，森林之死就不可避免。

在森林中诞生的人类最终离不开森林。森林之死也就是人类之死。我们作为森林的浪子应该
承认自己的罪行，忏悔并且用行动向森林赎罪。

这也是人类自我拯救的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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