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 ———————————————— 关于全集 陈火火   原来我是知道什么叫“全集”的。很简单,全集者,毕生之著称也,上 至学术巨著、长篇小说,下至日记、书信乃至明信片,凡形诸文学的皆应收 入。所以全集总要待作者死后才好编纂,否则一息尚存,创作不辍,何可谓 “全”?   鲁迅1936年去世,《鲁迅全集》1938年出版(上海复社二十卷 本)闻一多1946年被刺,《闻一多全集》1948年出版(上海开明书 店四卷本)……因为有政治背景,这两种全集算是很快了。不过,这两种全 集其实都不全,《鲁迅全集》后来还出过三种版本(1956—58年十卷 本、1973年十六卷本、1981年十六卷本),而且现在还要重编;《 闻一多全集》问题就更大了,四卷本只占全部遗稿的三分之一,1993年 出的新版《闻一多全集》多达十二卷。   还有慢的。郭沫若1978年去世,《郭沫若全集》1981年开始编 辑出版,以后却陷于停滞,至今尚未出齐;胡适1962年猝亡,30多年 弹指间,南港的墓木已拱,而《胡适全集》在台湾、在内地都仍无踪迹(内 地的编辑工作据说已开始启动)。   可是,世异时移,今非昔比,出全集似已不那么艰难了。大师的全集虽 出不来,“小家”的全集竟已全出来;死人的全集虽出不来,活人的全集竟 已出来!我想说的,是河北人民出版社去年推出的《张岱年全集》(八卷) 。张先生明明健在,他的全集却捷足先出,而且张先生自己还当仁不让,堂 而皇之地做了一篇自序(还另刊登在《新闻出版报》,《新华文摘》又转载 了)恕我孤陋,实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那么,是否张先生因年事已高, 已决心封笔,遂对自己的著作作此了结?也不是,张先生已届88岁高龄, 但今年有记者采访他时,还说他思维敏捷,每日仍可写2000字,张先生 自称还准备写一部“把他过去所有写的东西都概括进去的哲学理论著作”, 记者问他要写多少,答曰:“计划写不多了,20万字吧。”中国民间过去 有种风俗:在老人生前,先为他置备好死后穿的寿衣、睡的棺木,乃至葬的 坟墓,张先生抢先出全集,也算是旧俗翻新吧。   张先生超前消费,生前享受本属身后的风光,虽是“特立独行”之举, 其心理倒还不难理解。但有一部全集,煌煌三巨册,大开本,彩色精印,由 广东教育出版社和河北教育出版社合出,名为《鲁迅之世界全集》的,虽冰 雪聪明如我,也自叹看不懂了。鲁迅没见过,也早听说过了,但“鲁迅之世 界”是什么呢?《鲁迅全集》我有,但《鲁迅之世界全集》又是什么呢?原 来,这是裘沙、王伟君两位画家所作的鲁迅作品插图集。不过是作品插图而 已,且你可以画,别人也可以画;你过去可以画,以后也可以画,何以就僭 称全集?当世研究鲁迅者多如牛毛,是否每人都可以出一部《鲁迅之研究全 集》?   大凡出成全集的,或出成系列的、工程的,似乎就容易获得官方荣誉。 在第三届国家图书奖评选中,《张岱年全集》获荣誉奖,《鲁迅之世界全集 》获提名奖。这样的书获得这样的奖,这样的奖授予这样的书,也真是王八 看绿豆——对眼了! 南方都市报1998年03月01日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