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 ———————————————— 流氓思维 赵牧   盖棺不能论定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而然。我们都习惯了,所以写文章先要看输 赢。   这本是强盗逻辑,吹鼓手若再美其名,说这是“盖棺论定”或用“事实”说 话,就更不堪了。   退一步说,盖棺又能“论定”什么?许多被钉进棺材的僵尸,时机一到照样 破棺而出。眼下无数封建暴君不仅粉墨登场,还摇身一变,爱民如子;几个以极 端民粹面目出现的“说不小子”甚至还公然给大汉奸汪精卫张目。   盖棺不能论定什么,“事实”又能说明什么?   有人曾对荷兰大物理学家洛伦兹说:“有无数事实可以证明强权必定战胜公 理”。洛伦兹回答说:“你说的也许是事实,但我能肯定告诉你的是,我决不愿 意在那样的世道中生活”。   这世上像洛伦兹的太少,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的却太多。所以与“成者为 王、败者为寇”这种强盗逻辑相辅相成的流氓意识也必然大流行。官逼民反历来 令人同情,但事情并不这么简单,看看中国历代农民起义(失败的不用说),那 些一旦夺了鸟位、冲进城的,有几个想得不是三宫六院、黄金珠宝、封地官位?   说到流氓,不能只盯着在大街上对女人非礼的。流氓(意识)其实在任何阶 层和领域都存在。它的共同特征是势利。他们决不会认同“士可杀,不可辱”! 绝对地没骨气,绝对地欺软怕硬,绝对地见风使舵。   看中国足球,每逢大赛总要谈论抽签运气如何不好;谈论以前曾被谁算计, 这次可能被谁算计,或能不能算计别人;本届奥运会小组预选赛,中国队在赛程 上沾了一个穷光蛋国家的小便宜,有人就喜不自禁了;随后,“巴林会不会放水” 这样熟悉的、没出息的话题又热得不行。   10年前,中国的少年足球队曾为避开强手,创造过零比一百多的纪录;堂 堂省级女子篮球队,也干过争相往自家篮筐投球的丑事。1986年六运会,山 东与辽宁足球队比赛,两队打成二比二平就可双双进八强,山东球迷打出“山东 辽宁是一家,二比二携手进前八”的横幅,结局果然如此。   再看眼下传媒和球迷对执教中国队的英籍教练霍顿的态度。九强战之前,传 媒几乎是清一色的肯定和赞歌;现在那些人都到哪去了?——不少人正在犹豫观 望,还有不少已经开始忙着给霍顿钉棺材了。   “从赞歌到谩骂”,这样周期性发作的场面,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中国足坛 事实上已经成为展示浸透在我们文化中的极端实用主义的劣根的大舞台。   其实霍顿“行与不行”实在不紧要。如果霍顿是酒囊饭袋,只能证明请他来 的、唱赞歌的更是饭桶;霍顿真带领国奥冲出亚洲,那些人也并不能就此证明自 己不是饭桶?相反再度响起的颂歌,能证明的还是骨子里的实用和奴性。   霍顿执教中国队,一直在努力解决两件事,一是“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三个 中国人是条虫”——整体组合太差的问题;其次就是中国球员心理极度脆弱的问 题。   霍顿确实看到了要害。不过他个人并不能有效地解决这一问题。因为那些在 国内联赛中牛哄哄的足坛大腕们一到国际赛场上就出现心理障碍,是因为骨子眼 里就欺软怕硬。虽然这当中有几个敢于在围攻裁判时,表现得怒发冲冠状,很像 是有几分血性,也颇能迷惑人。其实那至多也不过应了“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 难”的古话。   中国球员在国际比赛中,所以会出现围攻裁判这样的自杀举动,既与平素在 国内比赛中的骄纵养成的习惯有关,也是突如其来的绝望情绪打击所诱发。   可叹的是,即使是“慷慨赴死”,在咱这也算是种罕见的品质了。   今年九月到辽沈转了一圈,说起如何才能向足坛黑暗现象发起有力的挑战? 海狮足球俱乐部的负责人对我说:“如果我手里有辽足这批球员,我什么话都敢 说”。   这话好理解,但它的反面不很可能是“如果当了皇帝,我什么事都敢做”么 ?   因为我们软弱,所以我们不敢向强横挑战;因为我们强大,所以我们敢为所 欲为。这是相辅相成的逻辑。   其实这也就是今天诸如民告官一类的新闻为什么会有轰动效应、令人振奋的 原因。我们在极端恶劣的势利文化中浸淫得太久太深,却又不能指望像洛伦兹那 么幸运。洛伦兹曾有一个绝妙的说法:“荷兰这个国家太小了,小得使它不足以 干出大蠢事来”。   说了这么多中国足坛的不是,若举可供自慰的事例,倒也不能说无。比如我 们现在毕竟能就一支足球队的教练换与不换,发表高见或低见了。而就历史来说, 这也实在是个进步。不能不记。   谁说是“垃圾”?   我曾有个顽固念头:如果评职业道德第一,我一定会推举北京的利康搬家公 司。   有一年请利康搬家,看到搬运工满头大汗,便送上茶水。但搬运工坚决不喝, 说有规定。后来问过几个有搬家经历的人,也都说情形一般无二。   搬家这活很繁重、也很脏。收费却不算高,落在搬运工头上的显然更少。这 些靠卖力气维持生活的搬运工能在这么小的问题上严守规定,可见那家公司对职 业规范的要求多严,做得多细多成功。   尽管这规定有点不近人情。但想想太多的行业部门经常利用职权敲诈勒索, 职业道德的普遍严重的败坏程度,我还是由衷地认为,这“行规”能够实行起来 真是太难得了。   这年头大家都能感觉到“世风日坏,人心险恶”。但泛道德的文章却越来越 难作。原因无它,在商业社会中,原本有些神秘的社会道德,现在日益显露了它 的简单本质——它不过就是所有职业道德的总和。医生开刀索红包,记者收钱写 报道,出租车司机故意弯弯绕,商家大售伪劣,海关人员勾结走私犯,法官枉法 徇私,官员卖官鬻爵、卖批文……在这样的情况下,“礼崩乐坏”是必然的。   马克思曾极富远见地指出,随着新的生产方式出现,历史上所有高贵的职业, 都在金钱的魔力下丧失了原来的光环。医生、作家、教师……所有这些职业都不 再具有天然的神圣性。   不具神性的职业凭什么让人尊敬?当然只能靠服务质量。而一般的社会行为 准则形成的基础就是职业道德,所以离开职业规范谈论什么社会道德、精神文明, 便是不着边际的屁话。   如今人们经常会就职业道德的“滑坡”感叹:有些人实在太坏了!   这话说来太过沉重,还是说点轻松有趣的吧。   今年9月,广州有个“前卫艺术家”搬家。他花了300元请来一家搬家公 司,指定把房间里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搬到新居。令人绝倒的是,他那些色彩灰暗 的“前卫艺术作品”被搬运工视为“垃圾”,无论如何拒绝搬运。艺术家无奈只 好另请高明。但更令人喷饭的事又发生了,第二批搬家工人不但不搬,还很有主 见,把它们统统扔进了垃圾堆。这下居委会又不干了,他们找艺术家理论说,你 扔掉的那些东西不是破家具什么的,不能当垃圾扔在垃圾堆里。继尔声称要罚1 00元。   为了这堆“莫名其妙”的玩艺,这艺术家一时“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 人”了。   曾想评搬家公司“职业道德第一”的顽固念头,就是这么又被勾起。   那些搬运工真是执拗的有些滑稽,有些可爱。是否他们的行规里也有“拒绝 搬运垃圾”这一条?   就算那些“艺术品”是垃圾,但垃圾毕竟不是毒品,不是炸弹。就算是垃圾, 它也是堆放在艺术家自己的家里,碍不着谁。所以我要说句俏皮话:   搬运工兄弟们,作为与你们有过很短的类似生活经历的人,我劝你们还是搬 吧。你们无须承担评价“艺术品”或“垃圾”的责任,这也不妨碍你们应该获得 的评价。如果让我投票的话。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