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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脸蛋创作 

梁友

　　几年前，我写过一篇文章，试图阐释作家邓刚和笑星冯巩并肩走
在大街上，何以几乎所有的行人都能在一秒钟之内认出冯巩，并且眼
睛骤然放射出光采，而对邓刚———尽管冯巩加重语气介绍这位是邓
刚老师———人们却毫无感觉。这篇题为《面孔》的短文写道：“艺
术家是带着他的面孔去表演的，而作家却无需让他的面孔参与写作。”
看来，这论调显然是过时了，如今有一种“美女作家”，恰恰是带着
脸蛋创作的。

　　带着脸蛋创作，创作出来的精神文化产品，读者也只好连同脸蛋
一起消费。脸蛋能满足人们哪些需求？这要看脸蛋有哪些使用价值。
脸蛋最直接的用途是观赏，美女的脸蛋也无非是好看一点。但窃以为
这并非美女作家的卖点。如果仅仅为了好看，人们可以看明星，看模
特，看杂志封面，看美女挂历，美女作家在这方面绝无优势可言。

　　脸蛋上面有眼睛，所谓心灵的窗户，可以看人和被人看，可以传
达七情六欲；脸蛋上面有嘴巴，可以说悄悄话，还可以用于接吻；脸
蛋上面有耳朵，可以听甜言蜜语……总之，从消费的角度看脸蛋的使
用价值，其情感交流价值比观赏价值更有价值。现代人据说具有强烈
的孤独感，因此情感交流就不愁没有市场。印在书上的脸蛋不会说话，
怎么交流？所以就需要文字。早就有人把读书比作与作家谈话、交朋
友，读美女作家的书就是和美女谈话、交朋友。美女作家的卖点，就
在于“美女＋作家”，画面是作家本人的画面，文字是美女本人的文
字，这画面和文字不仅相互衬托，而且有机结合：正因为脸蛋具有观
赏价值，所以你一看就愿意和作家本人谈话、交朋友；正因为你和她
“谈得来”，“有感觉”，“有共同语言”，所以她的脸蛋才显得有
血有肉，愈发生动可爱。这是看美女挂历所得不到的。

　　有人说，创作是做白日梦。阅读何尝不是？有人说，创作是体验
一种有别于现实生活的生活。阅读何尝不是？读美女作家的作品，就
是让你和美女同做白日梦，共创另一种生活。

　　带着脸蛋创作，就把脸蛋引入竞争机制，让脸蛋参与竞争。借用
钱钟书的比喻，作品如蛋，作者就像下蛋的鸡，本来读者要吃鸡蛋，
没必要见下蛋的鸡，但“美女作家”恰恰打的是“鸡”牌。打“鸡”
牌并不新鲜，新鲜的是所要诉求的既不是这鸡特别能下蛋，也不是这
鸡下的蛋营养价值高，而是这鸡漂亮，是只美鸡。这虽然有点不伦不
类，但作家和作品毕竟不同于蛋和鸡，读者爱屋及乌，也可以理解。
“美女作家”把美女和作家结合起来，是一种奇思妙想，一种营销策
略，一种出奇制胜的“点子”，与其他作家相比有明显的品牌优势。
“美女作家”对于美女是通向作家的一条捷径，其他作家却无法效仿，
所以又是一种不平等的竞争：想做“美女作家”吗？先得是美女；想
做美女吗？等下辈子吧。

　　带着脸蛋创作，时间艺术就变成空间艺术，或时间空间艺术。过
去认为，好的作品要把人物写成立体的，而不是扁平的，做到这一点
既要学养又要才能，冰冻三尺不是一日之功。如今美女作家毫不费力
就给了读者一个具体可感的“人物”，所以初出茅庐就获得“成功”。
其实，借助于照片还不够立体，附上光盘或录像带才更加立体。

　　带着脸蛋创作，脸蛋成为作品的组成部分，产权关系就比较复杂。
写作本来是个体的创造性劳动，如此一来却成了集体创作，因为作品
的文字部分虽然是美女的创作，但美女本人却是其父母的“创作”。


中国青年报2000年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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