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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多病？

路客

说中国人多病，绝不是想语出惊人，而是我在中国６个月的感受。

所有中国媒体都有医药的广告，电视，报纸，杂志，还有街上散发的
推销纸。这些广告宣传的是不同的药品，但唱着一个共同的主题：
“你应该吃药！”因为，你需要补充人体所需要的钙；你需要在考试
前吃才有好记性；你应该喝我的水就不会有结石；你失眠应该吃安
定；你的关节需要照料；你的血管需要软化；你的头发太少，需要滋
补；你的头发太白，需要吃药；你要长高，就有药能帮你如愿……你
要减肥，漫天都是正确的选择；不用再一一列举了，是个有点文化的
人都能比我列得多。

当一个正常的人，生活在这种媒体环境里，主动与被动地，不知不觉
地，有意无意地，接受着“医学”的熏陶和培养。长此以往，人人都
成为了某一方面的医生。而且，这些“医生”还都特别自信，随口都
能说出三四种不同的药名，还能根据不同的症状指出相应的药，甚
至，这些“医生”还能详细说出所推荐的药的主要成分，不由你不
服，还能告诉你这种药的价钱。

另一件我不理解的事发生在药店。中国的药店很多，光顾的人也特别
多。有特别大的药店，也有私人的小门脸。顾客有手持药单的，照方
抓药。但更多的是，直接点出所要的药名，还有直接请教店员，讲出
自己的症状，店员帮助指出需要的药。只要顾客有钱，基本都可以买
到所需的药。甚至抗菌类的药，对人体神经有抑制作用的药，都可以
随意销售。令我惊讶的是，其中许多药没有详细的使用说明书。

中国人从小就开始吃药一直吃到老。有一个特别出色的广告词，说：
电脑要从儿童抓起。后来有药类广告说了同样的话。我不记得是哪个
药的品牌了。

有健脑的药，直接的推销目标是儿童：有帮助记忆的药品，直接的推
销目标也是儿童；有刺激身高的药，也指向儿童；甚至专给儿童喝的
饮料也因加了什么因子而成广告的卖点。在中国，儿童从小就受到医
家药贩如此关照，真幸福。

从儿童吃起，吃到中年，补品，疗养，抗疲劳，成了主角。深海鱼油
是什么，我在加拿大、美国、澳洲都没听说过，也许真是孤陋寡闻，
到了中国我的朋友托我带上十箱深海鱼油回来时，我才知道西方这种
药品的销路在中国。吃的人年龄在４０岁左右。

中国的任何东西里都可以有药。喝的东西里可以有药，吃的东西里可
以有药，洗头的用品里可以加药，洗澡的浴液也可以加药；躺在床上
可以放一个有药力的垫子；坐在车里，可以坐在药垫上；连你周围的
空气都有人想出了办法可以让人呼吸有药性的气息；中国人的想象力
太丰富了。比起澳洲，我真的惭愧，我们没有随时随地可以吃一吃的
各种各样的药。我们不能随便给别人开药，不然由此带来的不良后果
所引起的法律诉讼可以使我们倾家荡产。没有医生的药方，我们不能
去药店买许多种药，按药类分类３级以上的都不能卖，不管你有多少
钱。

说中国人多病真是不贴切，就算以上种种都是中国的现实，也不应该
用这种态度说三道四。我开始慢慢发现“多病”的中国朋友们其实活
得都特别舒服，他们对自己的生活现状都比较满意。我不得不承认，
中国几千年的医药文化真是无可奈何地伟大。

南方周末1999.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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