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古代女性的终极命运 复旦大学 周筱赟 早在1944年,周作人便在一篇论述自己思想渊源的长文中说过,一个男子“若能知 哀妇人而为之代言,则已得圣王之心传,其贤当不下周公矣”〔1〕。这里,他将对女 性命运的同情,提高到了“圣王”的境界。在当代的女权主义者(feminist,或译女性 主义者)看来,这或许要被斥为男性中心主义的思维模式,因为这无疑依然是将女性视 为被同情、被怜悯的弱者,需要作为强者形象的男性来拯救;而在某些“激进女权主义 者”(radical feminist)看来,女性不仅不是西蒙·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 所谓次等的“第二性”,甚至是优越于男性的“第一性”。然而,面对历史和现实中确 确实实存在的女性的非人苦难,任何一个有良知的男性,难道不应该、也不能致其一 “哀”吗? 最近,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了舒芜的文集《哀妇人》,汇集了其平生所有论女性问 题的长短文章,就是其“哀妇人”的心血之作。最早的《吹毛求疵录》写于1944年11月 12日,最近的《一个小女子的生死》则是2003年7月20日的作品,已近六十年了!曾有 论者以为,舒芜是“继周作人之后最关心妇女命运的中国作家,而且比周作人用力更 勤、坚持更久”〔2〕。舒芜本人也一直以周作人女性观的后继者自诩,尽管不敢说舒 芜女性观在思想的深度与广度上都远超周作人之上,但从他半个多世纪写下的大量的文 章来看,这一评价确实是当之无愧的。 身为男性,总不免对女性自身的切身体会有所隔膜,但却能够比女性深刻地洞悉男 子隐藏在内心深处最卑劣恶浊的淫心和秽想。舒芜正是以男性之身,抱着对女性深刻的 “了解之同情”,以感同身受、推己及人的关怀,将女性视为有同等尊严和权利的与男 性对等的人,从一切被侮辱被损害的女性的立场出发,重新审视着中国的历史。 一 鲁迅曾经沉痛地指出,“中国人向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价格,至多不过是奴隶 ”,中国的历史不过是“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的往复 循环而已〔3〕。但如果恰而幸为男子,则不论他居于如何卑下的地位,受着主人如何 不堪的奴役,却总有比他更卑下的妻女来供其奴役、供其淫虐。女性由于其性别身份, 不仅是丈夫的性奴役、性淫虐对象,而且还是这个男性中心社会中所有男子潜在的性奴 役、性淫虐对象!一部中国历史,从这个意义上来解读,就只是一部男性针对女性的性 奴役、性淫虐的历史罢了!女性生来的命运不是供淫,便是供杀,已成中国历史的通 例。 皇帝是君权的最高代表,同时也是男权的最大化身。白居易《长恨歌》中“后宫佳 丽三千人”是耳熟能详的名句,尽管皇帝未必逐一“临幸”过这三千女子,但这三千女 子在理论上却都是皇帝合法的淫乐对象。三千的数字已够骇人,舒芜却从《新唐书》的 《太宗本纪》等篇中发现多条一次放出宫女三千人以上的记载,足证白居易的数字已是 大为缩小了〔4〕。唐太宗尚是历史上著名的有为明君,若是荒淫的昏君,则更超出常 人想象。十六国中的后赵,疆域极盛时亦不过占据今山东、山西、河南、河北等地,其 国主石虎竟曾一次性“夺人妻女十万余口以实后宫”〔5〕!明武宗(正德)则玩腻了 嫔妃宫女,喜欢玩野花村姑,正德十二年(1517年)巡幸宣化府,命江彬“夜入人家, 索妇女”。次年,又借到昌平祭告先帝诸陵的机会,“掠良家女数十车,日载以随,有 死者”〔6〕。民间流传的“游龙戏凤”故事,也是京剧中的传统剧目,讲述的就是武 宗在宣化与酒家女李凤姐的“风流佳话”。武宗于酒肆中当场强暴李凤姐,随即亮出皇 帝身份,凤姐当即感激涕零:“今以贱躯事至尊,曷胜荣幸之至。”〔7〕舒芜早在 1944年便指出:“天下人生下来都是姨太太或‘收房’的丫头,所以每个人就都有‘荐 枕席’的义务,皇帝随时都可以‘召幸’。”〔8〕皇帝对女性的性玩弄性迫害,还要 被视为“恩宠”,妇女还以之为无尚的光荣。 如果到了战乱或饥荒年代,女性的命运就更加不堪了!美籍韩裔学者郑麒来教授仅 据二十五史统计,自先秦至清末,中国历史上由战争或饥荒引发的大规模食人事件就多 达四百零三起〔9〕,最缺乏反抗能力的妇女与儿童自然是首当其冲的牺牲品。安史之 乱时,唐将张巡镇守睢阳城,被叛军围困,城中粮尽,于是张巡“乃出其妾,对三军杀 之,以飨军士。曰:诸公为国家戮力守城,一心无二,经年乏食,忠义不衰。巡不能自 割肌肤,以啖将士,岂可惜此妇”〔10〕。这一向被视为千古美谈。舒芜却说他幼时听 了便暗自怀疑,一个爱妾的肉怎够成百上千的将士吃的?原来,杀妾只是带头示范,史 书明载张巡杀妾飨士之后,士卒“乃括城中妇人;既尽,以男夫老小继之,所食人口二 三万!”〔11〕这就是被旧时代史家推许为“忠臣义士”、今日依然被某些人视为舍家 保国的爱国英雄背后的血淋淋的真相!张巡杀妾飨士之举,绝非历史上的个例。在他之 前,除了舒芜曾引及的刘宋元嘉十八年(441年)酒泉守将沮渠夫周“杀妻以食战士” 〔12〕外,汉末臧洪为袁绍所围,城中食尽,亦“杀其爱妾,以食兵将”〔13〕。张巡 之后,则有南宋绍定六年(1233年),唐州被困,“城中粮尽,人相食,金将乌库哩黑 汉,杀其爱妾以啖士,士争杀其妻子”〔14〕。杀妻或杀妾之后,想必亦是“括城中妇 人食之”吧! 战乱或饥荒期间,妇孺不仅遭屠戮后以充军粮,还在集市中公开出售。曾国藩日记 里就曾记载着太平天国之乱后皖南、苏北的人肉价目,高不过百余文,低仅数十文〔15 〕,远较猪羊肉为廉。最初人肉市场中出售的只是死人腐肉,但以后便发展为当场屠宰 活人,谓之“菜人”。舒芜在《礼教吃人论补》中便引用了一则读之令人心悸的故事。 明末河北大饥,“有客在德州、景州间,入逆旅午餐,见少妇裸体伏俎上”,马上要被 屠宰出售,旅客起了恻隐之心,愿意付双倍的价钱从屠夫手中赎买下她。不料在帮她解 开绳索时,旅客无意间“手触其乳”,少妇当即义正辞严地说:“荷君再生,终身赋役 无所悔。然为婢媪则可,为妾媵则必不可。吾惟不肯事二夫,故鬻诸此也。君何遽相轻 薄耶!”仍旧伏身砧板,闭目受屠〔16〕。这位“不肯事二夫”而被卖为“菜人”的少 妇,其实多半就是为其丈夫所卖,却还要为这样的丈夫守节!舒芜不无激愤地指出: “这个故事如果完全真实,自然可见儒家的仁义道德,儒家的礼教,儒家的女教,确确 实实是在吃人,是在使被吃者心甘情愿地被吃。即使故事不完全真实,说故事者意在歌 颂赞美这样甘心被吃的女子,而他(按:指纪昀)平素还是思想通达的学者,这一点同 样可怕,或者该说更加可怕。”〔17〕 中国历史上的女性,不仅是外部男性中心社会性玩弄、性禁忌、性歧视、性凌虐、 性专制的对象,而且在家庭、宗族内部,依然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女性的人格独立、 人身自由、人权平等从来都是不存在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们从来都 只能做为父、夫、子这些男子的附属物和私有财产而存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自存的 (self-existent)价值。海瑞年仅五岁的女儿,仅仅因为从家僮(家僮自然是男性) 手中接了一块饼吃,便被海瑞认为乱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防,犯了不贞之罪,逼令 其自行饿死以赎罪〔18〕。舒芜就此论云:“这样的父亲,以及啧啧称道这样父亲的论 者,今天来看固然是虎豹不如。谚有云:‘虎毒不吃儿。’便是律以儒家最严格的礼法 ,这也太过。礼法规定七岁男女不同席,那个女孩离七岁还差两年哩。”〔19〕舒芜当 然不能理解,女儿不过是父亲的私产,为了维护性道德观而令其自杀,只是等同于毁弃 了一件物品,在海瑞看来又有何足惜呢?而传统时代的夫妻关系,从《阅微草堂笔记》 里一则男借女尸还魂的故事可见一斑。这则故事讲述的是某官僚受冥司惩罚,借了别的 官员家中一名新死仆妇的尸体还魂之后,不仅要作为仆妇服侍主人,还必须作为妻子成 为她(他)那个当奴才的丈夫的性对象,每次都饮泣至天明,终郁郁而死〔20〕。舒芜 从这个看似荒唐的故事中,读出了时人及作者的妇女观:“以做女人为前世的贬谪,以 性强迫性污辱为做妻子应受的本分。”〔21〕传统时代的父女关系、夫妻关系就是如此 的不堪! 人们常将传统时代的夫妻关系与君臣关系做类比,两者都是规定前者对后者的绝对 占有和后者对前者的绝对从属,即所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其实,夫妻 关系远比君臣关系更为残忍苛酷。因为“夫妻关系中妻子的从属身份是‘对个别的具体 的男子’的,君臣关系中臣民的从属身份却不是对个别的具体的皇帝的,而是对皇帝一 家一姓的”〔22〕。故而建文帝的臣子归附了永乐皇帝,从来不会被讥为“贰臣”,因 为皇帝还是姓朱,但寡妇若改嫁了小叔子,虽然同姓,却依然是失节。五代王凝妻李氏 ,只因为被亡夫之外的男子拉了一下手臂,便仰天长恸曰:“我为妇人,不能守节,而 此手为人执邪?不可以一手并污吾身。”于是以斧自断其臂,为欧阳修大加赞许〔23 〕。今日读来,只会感到可怖!明清以降,礼教炎威日炽,正史及各地的府州县志,无 不专列“烈女”一卷,但大多数人却连名字也未留下,只有一个“××氏”而已。前为 夫姓,后为父姓,表明她们只是作为夫权和父权的所有物而存在的。 二 周作人尝云:“鄙人读中国男子所为文,欲知其见识高下,有一捷法,即看其对佛 教以及女人如何说法,即已了然无遁形矣。”〔24〕舒芜对此语极为推崇,称之为一 “照妖镜”:“持此去照向种种隐微曲折之处,一切反科学反民主的思想,的确都无所 逃遁。”〔25〕佛教是另一复杂问题,这里暂不具论,只说对待女子态度便可鉴别男子 高下,确为知堂洞见。正是用周作人的这一标准,历史上至今为人艳称的文坛众多佳话 名篇,在一切被侮辱被损害的女性目光的观照下,便要统统被彻底颠覆了!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曾经写下诸如《陵园妾》、《妇人苦》、《琵琶行》等一系列 同情女性、关注女性的伟大诗篇。对于浔阳江头琵琶女的不幸遭际,白居易不禁“江州 司马青衫湿”,尤为后人所称道。但是承认这一切并不能否认白诗中还有大量狎妓听 歌、纵情声色之作。从历史主义的立场看,狎妓纳妾等种种今日既违法又不道德的行为 ,在当时既未触及法律,也未与道德相抵牾。相反,蓄养家妓、出入风月场所均是文人 雅事。然而,舒芜却从白居易的《追欢偶作》中发现了这样的句子:“十载春啼变莺舌 ,三嫌老丑换蛾眉。”〔26〕“我家里养的家妓,每过三年多,我就嫌她们老了丑了, 又换一批年轻的进来,十年间换了三次了。”舒芜在文中掩饰不住愤怒,就此痛斥道: “他买了一批十五六岁的女孩来当家妓,才玩三几年,人家也才十八九岁,就嫌人家老 了丑了,当废品处理掉,再买进一批新鲜货色,一而再,再而三,还公然写进诗句,公 然以此自炫。”“说得这样得意,这样自夸,贱视女人到什么程度,恬不知耻到什么程 度!”〔27〕由于舒芜这篇《伟大诗人的不伟大一面》中对白居易使用了“老流氓”、 “老淫棍”的评语,故而在《读书》杂志1997年第3期甫一发表,便引起了巨大争议, 自然是以为如此不堪的评语加于其身,是对伟大诗人的亵渎。但是,若是从樊素、小蛮 这样以色身供男子狎弄的家妓的立场来看,从关盼盼这样的为白居易写诗相逼终不得不 为其亡夫张建封绝食殉死者的立场来看,这样的评语还算过分吗? 《聊斋志异》在众多清人笔记体小说中声望是最高的,同样用周作人的这一标准加 以测试,几乎整部《聊斋志异》,都在宣扬恶劣的淫虐狂思想!周作人曾批评“旧时读 书人凭借富贵,其次是才学,自己陶醉,以为女人皆愿为夫子妾”〔28〕。而这恰是《 聊斋志异》的经典叙事模式。一个穷书生凭借才学,便有或狐或鬼化身为美女来主动投 怀送抱,同时借狐(鬼)女之力,也赢得了金钱、权势。《聊斋志异》凡涉性描写,无 不极尽渲染夸张之能事,美化男子的性暴力和女子的性痛楚,“不论是人是狐是鬼,作 为承受者被进入者,特别是在‘第一次’,都只有不可堪的痛楚感受,而男方即以此为 乐,对方愈痛楚他愈乐”〔29〕。作者完全是以欣赏赞美的口吻津津乐道于此,以女性 的痛楚为男性的享乐,这难道不是幸灾乐祸的淫虐心理,这难道不是歌颂性暴力的诲淫 教暴的文学吗?蒲松龄另有歌颂明武宗嫖妓故事的《幸云曲》,更被舒芜讥为“简直到 恶漓漓的程度”〔30〕,思想上也正是一脉相承的。我们的文学史,对这部因迫于生计 与妻子长期分居的乡村老塾师的性幻想作品,是否评价太高了? 《浮生六记》一书,在1930年代的小品文热潮中,经林语堂、俞平伯诸人的大加赞 赏,于作者沈复(沈三白)殁后百余年暴得大名,至今仍畅销不衰。沈三白瞒过父母, 携妻子芸娘同游太湖,让芸娘女扮男装同赴庙会,这些在当时都属离经叛道之举,因此 舒芜亦许之为“尊重女性人格、同情女性痛苦”〔31〕。然而,沈三白却做过一件与现 代爱情观念大相乖违之事:《浪游记快》中记沈氏在广州花船狎妓,挑选了一“身材状 貌有类余妇芸娘”的雏妓,以补“芸娘不能偕游至此”的遗憾。这就分明是以妓女充当 妻子的代用品,且郑重笔之于书,显然是欲以此证明其爱妻之笃。可是这实在与现代的 只爱“这一个”的爱情观相距太远了! 三 在舒芜看来,整部中国历史,惟有“曹雪芹是最伟大的‘哀妇人而为之代言’者” ,《红楼梦》具有“妇女问题思想史上最独特最伟大最无可代替的作用”〔32〕。曹雪 芹之前,在男性的眼里,女性只是男子性淫虐的对象,差别只在淫虐的方式不同,而在 曹雪芹笔下,在贾宝玉眼中,大观园中所有女子,“不仅仅是美丽,不仅仅是聪明,而 且首先是有思想有感情有意志的、‘行止见识’不凡的、有独立人格的人”〔33〕。这 也许是传统文学中女性第一次作为完整意义上的人的形象出现。曹雪芹真正深刻地理解 了女性的内心世界,所以才能在常人看不到悲剧处体会出悲剧。比如“一朝选在君王侧 ”的贾元春,在旧时代的才子佳人小说里,应该是佳人的较完满结局了(只做到贵妃, 没成为皇后,故而不算最完满),而在《红楼梦》里,元、迎、探、惜却与钗、黛、 晴、鹃诸人一样,同是这场“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大悲剧中的角色。 除曹雪芹外,晚明的李贽(李卓吾)认为女子的见解未必比男子短浅〔34〕;清末 的俞正燮(俞理初)反对女子缠足〔35〕,反对表彰“烈女殉夫”〔36〕,主张“妒非 女人恶德”〔37〕;俞樾(俞曲园)认为女性的性要求并不丑恶,女身并不比男身低级 〔38〕,可惜此类人物在历史上可谓少之又少,宛若划破黑暗的流星,闪烁之后,又不 免重归于无涯的长夜。 五四以降,“女性的发现”与“人的发现”同时被提出,由此带来的必然后果便是 女性的命运只能与国家、民族和阶级的利益休戚相关,除此之外,不必有、也不能有特 殊的性别诉求。近代以来对于中国历史的反思,同样也充斥在这样的宏大叙事中。凡是 歧视迫害女性的言行,一律归结为空泛的“封建思想”,似乎只要推翻了封建政权,女 性的解放就同时完成了。这种分析框架使得女性作为一个迥异于男性的整体世界,她们 的命运一直受到漠视。甚至于今日现实中一切针对女性的丑恶现象,也是封建思想的 “沉渣泛起”,是五四反封建的任务没有彻底完成的缘故。舒芜也是经历了长期的思想 转变,终于认识到,性别歧视不是封建制度的产物,它甚至与现存一切经济制度、社会 体制都没有必然的对应关系,而是男性中心社会的产物。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历史上那些 鼓呼民主、平等、人权的斗士,在涉及自身时却那么不彻底,甚至对妇女实行着最恶劣 的性压迫、性剥削。 从一切被侮辱被损害的女性的立场来看,中国历史并不全是一部洒满了荣光的历史 ,相反,“我们的历史实乃非人类的历史,中国的妇女向来受着地狱以下的待遇!”〔 39〕马克思曾经指出:“人和人之间的直接的、自然的、必然的关系是男女之间的关 系。”“从这种关系就可以判断人的整个教养程度。”〔40〕恩格斯则非常赞赏傅立叶 的一段论述:“在任何社会中,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41〕 面对这样一部男性针对女性的性奴役的中国历史,我们使用“文明”这样的词汇时,难 道不觉得有愧吗? 也许并非巧合的是,周作人和舒芜这两位抱着对女性深刻的“了解之同情”,以感 同身受、推己及人的关怀投注于女性命运的作家,却由于各不相同的历史缘由,一直被 视为大节有亏之人而游离于主流知识界之外。希望舒芜这本文集不致因此仅仅成为士人 茶余饭后笑谈之资,否则,这究竟是舒芜个人的不幸,还是中国女权运动的不幸呢? 注释: 〔1〕周作人:《我的杂学》,载周作人自编文集《苦口甘口》,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2年新版,第77页。 〔2〕庄周:《百年散文大盘点》,载《书屋》2000年第7期。 〔3〕鲁迅:《坟·灯下漫笔》,载《鲁迅全集》第一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 版,第212~213页。 〔4〕舒芜:《古中国的妇女的命运》,载《哀妇人》,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 ,以下舒芜文章均引自该书。 〔5〕《通鉴纪事本末》卷十四《赵魏乱中原》。 〔6〕《明史》卷三百零七《江彬传》。 〔7〕清·吴炽昌:《客窗闲话·明武宗遗事五则》。 〔8〕舒芜:《从“游龙戏凤”说到“妾不如偷”》。 〔9〕郑麒来:《中国古代的食人:人吃人行为透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 年版,第153页。 〔10〕〔11〕《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四《忠义传下·张巡》。 〔12〕《通鉴纪事本末》卷十八《魏灭北凉》。 〔13〕《后汉书》卷五十八《臧洪传》。 〔14〕《续资治通鉴》卷一百六十七。 〔15〕《曾国藩日记》同治三年四月廿二日:“皖南到处食人,人肉始卖三十文一 斤,近闻增至百二十文一斤,句容、二溧八十文一斤。” 〔16〕清·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卷八“如是我闻二”。 〔17〕舒芜:《礼教吃人论补》。 〔18〕明·姚叔祥:《见只编》卷上。 〔19〕舒芜:《谈海瑞杀女》。 〔20〕清·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卷十六“姑妄听之二”。 〔21〕舒芜:《男借女尸还魂》。 〔22〕舒芜:《关于女性意识和政治、社会意识的思考》。 〔23〕《新五代史》卷五十四《冯道传·序》。 〔24〕周作人:《扪烛脞存》,载周作人自编文集《书房一角》,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2年新版,第166页。 〔25〕舒芜:《异端小尼姑与儒家阿Q》。 〔26〕《白居易集》卷三十四。 〔27〕舒芜:《伟大诗人的不伟大一面》。 〔28〕周作人:《妾的故事》,载周作人自编文集《知堂集外文·〈亦报〉随笔》 ,岳麓书社1988年版。 〔29〕舒芜:《诲淫教暴的文章道德》。 〔30〕舒芜:《月宾·李凤姐》。 〔31〕舒芜:《重读〈浮生六记〉》。 〔32〕舒芜:《哀妇人--病后小札一》。 〔33〕舒芜:《岳麓书社“古典名著普及文库”版〈红楼梦〉前言》。 〔34〕明·李贽:《焚书》卷二《答以女人学道为见短书》。 〔35〕清·俞正燮:《癸巳类稿》卷十三“书旧唐书舆服志后”。 〔36〕清·俞正燮:《癸巳类稿》卷十三“节妇说”。 〔37〕清·俞正燮:《癸巳类稿》卷十三“妒非女人恶德论”。 〔38〕清·俞樾:《右台仙馆笔记》卷八。 〔39〕舒芜:《关于几个女人的是是非非》。 〔40〕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载《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十二 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19页。 〔41〕恩格斯:《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载《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 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27页。 原载《书屋》杂志2004年第4期 (XYS20040502)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