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从《读书》事件看理性的重要性 任东来 本来,《读书》"长江奖"的评选是读书界的一件幸事。但大 概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评奖竟然评出了一个《读书》事件。据笔 者作为一个局外人的观察,这个事件有三个相互关联的内容,一 是有人评判这个奖有失公允,基本上是《读书》自己的人(编者 和作者)给自己评奖,谓之创"中国学术腐败之新高";二是由此 引发了一些人对《读书》这两年来立场的不满,即所谓"新左派" 把持和控制了《读书》,使之成为宗派的刊物;三是对《读书》 的批评引发了一场斯文扫地的人身攻击。在香港的《读书》作者、 长江奖评选委员会委员甘阳在没有弄清楚批评他的文章作者的情 况下,用典型的文革大批判语言对《读书》的原主编沈昌文先生 进行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近乎于疯狂的攻击。 坦率地讲,《读书》以自己的影响搞到赞助,创立大奖,确 定评选规则,选择它所熟悉和信赖人(基本上都是它的作者)组 成它所喜欢的评奖委员会,评出他们所认为的优秀著作和论文, 实在是合情合理,也有它的个性,他人不宜过多指责。比如,读 书长江奖的获奖著作以思想史为多,就反映了《读书》及评奖委 员会的旨趣。长此以往,未见得就是坏事,至少可以逐步使该奖 项成为国内思想史研究领域中的权威奖项。 不过,即使按《读书》的旨趣,有些获奖著作可能是有争议 的,比如葛兆光的《中国思想史》第一卷《七世纪前中国的知识、 思想与信仰世界》一书,曾经被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 员陈克艰非常严肃地批评过,指出它在方法、材料、逻辑和语言 上的许多问题(参见《思想的无端骄傲:评<中国思想史>第一 卷》,《学术界》,2000年第一期,第124-138页)。至于这一 批判是否公允,笔者无力评判,但葛兆光至少应该出来回应和说 明一下,评选委员会也应该对批评意见加以考虑,以保证长江奖 的权威性(至少是在思想史领域)。当然,这种失误对首次长江 奖评选来说,或许是难免的。 因此,这样的失误并不是问题的关键。要命的是,"读书人" 太自以为是了,把长江奖似乎看作是中国民间学术奖之最,要知 道奖金数额之最决不意味着奖项水平之最。而"读书人"看来忘了 这一基本的常识,为了说明自己的公正性和权威性,"读书人"甚 至告诉新闻界,它的评奖方式 "取经诺贝尔",即在完全"拷贝" 诺贝尔科学评奖方法之后,又补充了更为严格的学术民主评奖条 例。我不知道"读书人"是否真的象有的评论所猜测的那样,"想 把这一奖项办成最权威、最公正、最有影响力的学术著作奖项" 。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它永远摆脱不了别人对它的诟病。 至于《读书》风格的变化,可谓见仁见智。虽然学术乃天下 之公器,但学术杂志毕竟还要听编委会的。更何况,《读书》不 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学术杂志,而是一个思想评论的杂志。应该 说,在这类杂志中,编辑的个人作用非常大。甚至在美国这样开 放和自由的国家,象《新共和》、《纽约客》、《大西洋月刊》 这类杂志,也常常会因为编辑的更换而改变某些风格。因此, 《读书》因主编更换而出现一些方针性变化,不见得就不正常。 《读书》有权利根据环境和现实的需要来调整编辑方针,虽然这 可能会使《读书》的某些前辈和作者感到不快。 综上所述,《读书》事件中的前两个问题实在是仁者见仁智 者见智。一些喜欢《读书》原来风格的读者为《读书》风格的变 化感到不满,甚至是愤怒,似乎是可以理解的。唯一不可理解的 是,作为《读书》作者,特别是读书长江奖评委的甘阳在"无可 奈何答昌文,百般不解说《读书》"一文中所持的态度和所使用 的语言。诸如"昌文不过是看准了今日中国知识界分裂混战的格 局,因此出来混水摸鱼、乘火打劫而已" 。"这种卑劣的把戏, 不要再玩下去了!因为谁都知道这不是事实,而是彻头彻尾的恶 意中伤!"这样骂似乎还不过瘾,以至于到最后,干脆就指责"沈 昌文到底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神经错乱?因为这种血口喷人 是实足从前上海滩上专门出庭作伪证的小流氓的职业行为。我惟 希望昌文宁可越老越糊涂,不要变得越老越不要脸!"。说句 心里话,我看到这些文字时,真希望甘阳先生能出来辟谣说,这 不是他的文字,而是别人冒用他的大名。但甘阳并没有出来这么 作,因此我只好认为这是甘阳先生的手笔。 甘阳先生的这种态度与语言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它是出自甘 阳先生这样学人之口,它不仅使甘阳先生的学术名誉受损,更使 人们对甘阳先生的人品有了疑问。我想,所有看过这篇文章的人 都会有一个同样的感受,那就是它已不是在讨论问题了,而变成 一种典型的泼妇骂街。退一步讲,即便沈昌文先生真的写了 "甘 阳先生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读书》现任主编董秀玉女士已 说明该文作者亦远并不是沈昌文先生的笔名)一文,甘阳先生的 反应也远远过了头。 据甘阳先生自己解释说,如果亦远的文章"是一个小混混写 的骂街文章", 他可以"置之不理",但就是因为是沈昌文所作, 他就不得不揭沈昌文的短(尽管他在一天前的文章中还尊称沈昌 文先生为"沈公",)不得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开始骂街 了。当然,甘阳先生这样作,自然尤其内在的逻辑,这就是原始 时代遗留下来、至今还盛行于世界上某些地区种族仇杀中一报还 一报的"血亲复仇"。但作为一个读者,我总觉得这样的逻辑未免 太残酷了,太不近人情了,离新左派所倡导的悲天悯人的终极关 怀太远了,而离他们深恶痛绝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又太近了。更何 况,沈昌文先生还是在甘阳先生成长过程中提携过甘阳的前辈。 笔者无法理解的是,象甘阳先生这样聪明的人(应该说,亦 远以甘阳没有从芝加哥大学拿到学位来嘲讽挖苦甘阳的学识和水 平是不足为信的)何以会犯这样的低级的错误,先是确定亦远是 沈昌文先生,继之加以讨伐。或许,亦远的情绪化的文章及其不 负责任的言词(诸如"踏着青年学生的鲜血来到美国读书的"," 代表中共组织部或宣传部",)使甘阳先生一时失去了理智。记 得80年代中期,甘阳为三联书店编《文化:中国与世界》的丛书 时,以新启蒙为己任,高扬理性主义的大旗,是何等的气度。可 是时至今日,大概已近知天命之年的甘阳却为一时的冲动而不顾 理性了。看来,倡导启蒙的人自己同样需要用文明社会的礼仪和 理性来自我启蒙。 我们曾经生活在一个丧失理智的时代,知识分子为了狂热的 理想和最起码的生存,相互揭发、批判甚至是搏杀,我们把这一 切归咎于外在的压力和乌托邦的诱惑。但今天,在一个外在压力 趋于减少、内在生活日益充足、个人自由逐步增多的时代,如果 我们仍然丧失理智和理性,在主义(不论是民族主义,还是自由 主义,或是新马克思主义)的旗帜下,相互猜忌和攻击,那么, 我们中国的思想界和学术界还会有希望吗? 的确,《读书》并没有象他的一些批评者所指责的那样,成 为"宣传喉舌";同样,读书长江奖也不见得了"创了中国学术腐 败的新高";但是,甘阳对沈昌文先生的人身攻击,确是《读书》 界20年来语言恶毒之罪。由于甘阳是在为《读书》的辩护中发表 批评沈昌文先生的文章的,加上他本人又是读书长江奖评选委员 会成员,不能不使包括笔者在内的很多人为《读书》感到悲哀, 因为他的言论已经深深地损害了《读书》的好名声和长江奖的公 正性。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