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新年寄语 　　张远山 　　即将过去的二○○二年，中国思想言论界和新闻出版界总的来说非常沉闷， 与前几年相比，可以说是大大地倒退了。国人的普遍共识认为，导致这种倒退的 原因是涉及高层领导重大人事更动的“十六大”预定于十一月召开，出于“稳定 压倒一切”的考虑，有关部门从年初到年尾，对言论尺度呈越收越紧之势。然而 我认为，这个原因固然是真实的，却不是主要的。之所以说是“真实的”，是因 为高层有关部门确有这种考虑，并且也确有“吹风”。之所以说不是“主要的”， 是因为高层有关部门要求收紧的尺度是有限的、笼统的，然而从中层有关部门直 至思想言论界尤其是新闻出版界，为了“增加保险系数”，对有限的尺度进行层 层加码，对笼统的范围进行“扩大化”的具体落实，最终使那条“一米线”扩展 为长达数公里的无人区。 　　思想言论界的自我约束和新闻出版界的层层加码，其自我感觉一定是“识时 务”、“识大体”，但依我看却是不识时务，不识大体。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 收得过紧违反了不可逆转的、“与时俱进”的改革大趋势。众所周知，中国的改 革方案有别于俄罗斯的“休克”疗法，是“渐进”式改革。在总体的渐进中，经 济改革又相对较快，政治改革则相对较缓或曰滞后。然而所谓政治体制改革滞后 于经济体制改革，仅仅是指两者的渐进速度不同，其为渐进则无不同。因此政治 体制改革的总趋势必然是渐进而非渐退，而“收得过紧”却是倒退的表现。高层 有关部门只是要求“稳定”，也就是“渐进”或曰“不要激进”，决不是要求 “渐退”，更不是要求在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之后的今天，思想言论界、新闻出版 界激退到改革开放前的一潭死水。因此，仅仅强调高层的压力，却不充分认识中 层直至基层的层层加码的消极作用，无法完满解释倒退的成因。 　　追究起倒退的责任来，高层有关部门决不会承认主要责任应该由自己来负， 起码会强调“查无实据”；高层有关部门一定会认为，导致一潭死水的主要责任， 必须由中层有关部门直至基层工作人员来负－－他们没有充分“领会精神”，尤 其是没有领会“与时俱进”的根本精神。中层有关部门直至基层工作人员当然也 有苦经可叹，不仅是因为“事出有因”即上面吹了风乃至发了红头文件，更因为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从严总比从宽安全：从严失了分寸，顶多是大方向不 错的小失误；从宽失了分寸，就会犯方向性的大错误。 　　这是不知重复过多少次的又一个富有中国特色的典型案例：佛祖的经是好的， 但被歪嘴和尚念歪了。为什么这句话不仅在改革开放前有效，在改革开放二十多 年之后依然有效？高层觉得主要责任不在自身，似乎并非毫无道理；中层直至基 层也觉得根本责任不在自身，似乎也同样有理。中国的改革开放事业，已经取得 了举世瞩目的巨大成就，二○○一年加入了WTO并且北京申奥成功，二○○二年 更是锦上添花地上海申奥成功，但为什么这一中国特色的怪圈却半个多世纪转不 出来？ 　　究其实，是因为政治体制虽然在“与时俱进”地“渐进”，但却没有根本性 改变，言论控制的尺度虽然日益宽松，但始终在控制这一中国特色却始终没有改 变。中国的思想言论界和新闻出版界，依然惟红头文件的马头是瞻，依然没有独 立精神。正因为这一中国特色未变，所以高层始终自信在“与时俱进”地“渐进” （这是事实），但中层和基层却没有信心，一有风吹草动就心有余悸地紧张起来 （这更是事实），于是日益宽松的改革总进程，就变成了时松时紧乃至忽进忽退。 　　要改变这种状况，就必须自下而上地对改革的成功有信心。我是有信心的， 因为我对中华民族有信心，我对中国文化尤其是政治文化的历史性转型有信心。 比如说，二○○二年最令我欣喜的一件大事，并非上海申博成功，而是中国人的 “居民身份证”将于二○○三年全部改为“公民身份证”。从“居民”到“公 民”，这一字之差是一个历史性的里程碑，但这决不是自上而下恩赐的，更不是 买彩票撞大运偶然得到的大奖，而是无数有识之士多少年自下而上不懈努力的必 然结果。因此，每一个中国公民，都不能置身局外地被动等待由高层来发动根本 性的政治体制改革，更不能在层层传达、层层领会中层层加码，加大政治体制改 革的阻力。如果中层直至基层的大部分国民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加大政治体制改革 的阻力，那么高层就有理由认为，政治体制根本性改革的条件还不成熟，尚未学 会走路，不必急着跳舞。这样的上下有待和相互误会，就会使政治体制的根本性 改革，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推迟，甚至变得遥遥无期，使不少国人对是否能够在 有生之年看到这一天充满疑虑－－但我像许多国人一样，从未对此有过任何怀疑。 我也像许多国人一样，愿意为这一天的早日到来而不懈努力，为此不惜付出任何 代价。 　　言论解禁和媒体独立是改革走向成功的必由之路，不突破这个路口，改革就 可能功败垂成。由于中国有几千年人治传统，因此要突破这个路口是极为艰巨的。 对艰巨性的充分体认，使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即可以按“绿灯行、红灯停”的方 式有节奏地渐进，但决不允许按“绿灯停、红灯退”的方式逆文明潮流和国民公 意而动。每一个希望改革事业成功的中国人，都必须放弃局外人式的等待和观望； 每一个渴望享有国民待遇的中国人，都不能推卸自己理应担当的国民责任。因为 国民责任与国民待遇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推卸国民责任的国人越多，全体国人离 享有国民待遇的大门就越遥远－－而没有这一枚硬币，我们就买不到进入民主乐 园的门票。 　　二○○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夜写于上海家中 (XYS20030101)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