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m: Paper Drunk Date: Sun, 24 Aug 1997 03:35:44 -0500 儒林外史 第六回 乡绅发病闹船家 寡妇含冤控大伯 话说严监生临死之时,伸著两个指头,总不肯断气,几个侄 儿和些家人,都来讧乱著问;有说为两个人的,有说为两件事的 ,有说为两处田地的,纷纷不一,却只管摇头不是。赵氏分开众 人,走上前道:「老爷!只有我能知道你的心事。你是为那盏灯 里点的是两茎灯草,不放心,恐费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茎就是了 。」说罢,忙走去挑掉一茎;众人看严监生时,点一点头,把手 垂下,登时就没了气。合家大小号哭起来,准备入殓,将灵柩停 在第三层中堂内。次早打发几个家人、小斯,满城去报丧。族长 严振先,领著合族一班人来吊孝;都留著吃酒饭,领了孝布回去 。 赵氏有个兄弟赵老二在米店里做生意,侄子赵老汉在银匠店 扯银炉,这时也备了个祭礼来上门。僧道挂起长□,念经追荐; 赵氏领著小儿子,早晚在柩前举哀。夥计仆从,丫鬟奶娘,人人 挂孝,内外一片都是白。看看闹过头七,王德、王仁,科举回来 了,齐来吊孝,留著过了一日去。 又过了三四日,严大老官也从省里科举了回来。几个儿子,都在 这里丧堂里。大老爹卸了行李,正和太太坐著,吩咐拿水来洗脸 。早见二房里一个奶妈,领著一个小斯,手里捧著端盒和一个毡 包,走进来道:「二奶奶拜上大老爹,知道大老爷回家了,但热 孝在身,不便过来拜见;这两套衣服和这银子,是二爷临终时说 好的,送给大老爹作个纪念。就请大老爹过去。 严贡生打开看了,簇新的两套缎子衣服,整整齐齐的二百两 银子,满心欢喜。随向太太封了八分银子赏封,递给奶妈,说道 :「上覆二奶奶,多谢。我即刻就过来。」打发奶妈和小斯去了 ,将衣服和银子收好,又细问太太,知道和儿子们都得了他些别 敬,这是单留与大老官的。 问毕,换了孝巾,系了一条白布腰至。走到那边去,到柩前 叫声「老二!」乾号了几声,下了两拜;赵氏穿著重孝,出来拜 谢,又叫儿子向伯伯磕头,哭著说道:「我们苦命,他爷半路里 丢下了我们,全靠大爷替我们做主!」严贡生道:「二奶奶,人 生各禀的寿数;我老二已是归天去了,你现今有这个好儿子,慢 慢的带著他过活,焦虑什么?」赵氏多谢了,请在书房里摆饭, 请二位舅爷来陪。 须臾,舅爷到了,作揖坐下。王德道:「今弟平日身体壮盛 ,怎么忽然一病,就不能起?我们至亲的,也不曾当面别一别, 甚是惨然。」严贡生道:「岂但二位亲翁,就是我们弟兄一场, 临危也不得见一面。但自古道:『公而忘私,国而忘家。』我们 科场是朝廷大典,你我为朝廷办事,就是不顾私亲,也还觉得于 心无愧。」王德道:「大先生在省,将有大半年了?」严贡生道 :「正是。因前任学台周老师举了弟的优行,又替弟考出了贡; 他有个本家在这省里住,是做过应天巢县的,所以到省去会会他 。不想一见如故,就留著住了几个月;又要同我结亲,再三把第 二个今爱许与二小儿子了。」王仁道:「在省就住在他家的么? 」严贡生道:「住在张静齐家;他也是做过县令的,是汤父母的 世侄。因在汤父母衙门里同席吃酒认得。周亲家处,就是静斋先 生执柯作伐。」王仁道:「可是那年同一位姓范的孝廉同来的? 」严贡生道:「正是。」王仁递个眼色与乃兄道:「大哥,可记 得就是惹出回子那一番事来的了?」王德冷笑了一声。 一会摆上酒来,吃著又谈。王德道:「今岁汤父母不曾入廉 ?」王仁道:「大哥,你不知道么?因汤父母前次入廉,都取中 了些陈猫古老鼠的文章,不入时目,所以这次不曾来聘。今科十 几位廉官,都是少年进士,专取有才气的文章。」严贡生道:「 这倒不然,才气也须有法则;假若不照题位,乱写些热闹话,难 道也算有才气不成?就如我这周老师,即是法眼。取在一等前列 ,都是有法则的老手。今科少不得还在这几个人内中。」严贡生 说此话,因他弟兄两个,在周老师手里都考的是二等;两人听这 话,心里明白,不讲考校的事了。 酒席将阑,又谈到前日这一场官事,汤父母著实动怒,多亏 今弟看的破,息下来了。严贡生道:「这是亡弟不济。若是我在 家,和汤父母说了;把王小二、黄梦统,这两个怒才,腿也砍折 了。一个乡绅人家,由得百姓如此放肆?」王仁道:「凡事只是 厚道些好。」严贡生把脸红了一阵,又彼此劝了几杯酒。 奶妈抱著哥子出来道:「奶奶叫问大老爹,二爷几时开丧? 又不知今年山向可利?祖茔里可以葬得,还是要寻地?费大老爹 的心,同二位舅爷商议。」严贡生道:「你向奶奶说,我在家不 多时耽搁,就要同二相公到省里去周府招亲。你爷的事,托二位 舅爷就是。祖茔葬不得,要另寻地,等我回来斟酌。」说罢。叫 了扰,起身过去,二位也散了。 过了几日,大老爹果然带著第二个儿子往省里去了。赵氏在 家掌管家务,真个是钱过北斗,米烂成仓,奴仆成群,牛马成行 ,享福度日。不想皇天无眼,不佑善人,那儿子出起天花来,发 了一天热;医生来看,就说是个险症。药里用了犀角、黄连,几 日不能灌浆;把赵氏急得到处求神许愿,都是无益。到七日上, 把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跑掉了。赵氏此番的哭泣,不但比不得哭大 娘,并且比不得哭二爷,直哭得眼泪都哭不出来。整整的哭了三 日三夜。 打发孩子出去,叫家人请了两位舅爷来,商量要立大房里第 五个侄子承嗣。二位舅爷踌躇道:「这件事我们做不得主。况且 大先生又不在家,儿子是他的,须要他自己情愿。我们如何硬做 主?」赵氏道:「哥哥!你妹夫有这几两银子的家私,如今把个 正经主儿走了,这些家人小斯都没个依靠,这立嗣的事是缓不得 的。知道他伯伯几时回来?隔壁第五个侄子才十二岁,立嗣过来 ,还怕我不会疼爱他,教导他?他伯娘听见这个话,恨不得双手 送过来;就是他伯伯回来,也没得说。你做舅舅的人,怎么做不 得主?」 王德道:「也罢,我们过去替他说一说罢。」王仁道:「大 哥,这是那里话?宗嗣大事,我们外姓如何做得主?如今姑姑奶 奶若是急的很,只好我弟兄两人合写一信;他这里叫一个家人, 连夜到省里请了大先生回来商议。」王德道:「这话最好,料理 大先生回来也没得说。」王仁摇著头笑道:「大哥,这话也且再 看。但是不得不如此做。」赵氏听了这话,不著摸头;只得依著 言语,写了一封信,遣家人来富连夜赴省接大老爹。来富来到省 城,问著大老爹的下处在高底街。到了寓处门口,只见四个戴红 黑帽子的,手里拿著鞭子,站在门口,吓了一跳,不敢进去。站 了一会,看见跟大老爹的四斗子出来,才叫他领了进去。看见敞 厅上,中间摆著一乘彩轿,彩轿傍边竖著一柄遮阳,遮阳上贴著 :「即街县正堂。」四斗子进去请了大老爹出来;头戴纱帽,身 穿圆满街服,脚下粉底皂靴。来富上前磕了头,递上书信。大老 爹接著看了道:「我知道了。我家二相公恭喜,你且在这里伺候 。」来富下来,上厨房里,看见厨子在那里办席。新人房在楼上 ,只见摆得红红绿绿的,来富不敢上去。直到太阳偏西,不见一 个吹手来;二相公戴著新方巾、披著红、簪著花,前前后后的走 著著急,问吹手怎的不来?大老爹在厅上嚷成一片声,叫四斗子 快传吹打的!四斗子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八钱银子一班叫吹 手还叫不动;老爹给了他二钱四分银子,又还扣他二分戥头,又 叫张府里押著他来,他不知今日应承了几家?他这个时候怎得来 ?」大老爹发怒道:「放狗屁!快替我去!来迟了,连你一顿嘴 巴!」四斗子咕嘟著嘴,一路絮聒了出去,说道:「从早上到此 刻,一碗饭也不给人吃,偏偏有这些臭排场!」说罢去了。 直到上灯时候,连四斗子也不见回来,抬新人的轿夫和那些 戴红黑帽子的又催得紧。厅上的客说道:「也不必等吹手,吉时 已到,且去迎亲罢。」将掌扇掮起来,四个戴红黑帽子的开道, 来富跟著轿,一直来到周家。那周家敞厅甚大,虽然点著几盏灯 烛,天井里却是不亮;这里又没个吹打的,只得这四个戴红黑帽 子的,一连声的,在黑天井里呼喊,喊个不停。来富看见,不好 意思,叫他不要喊了。周家里面有人吩咐道:「拜上严老爷,有 吹打的就发轿;没吹打的不发轿。」正吵闹著,四斗子领了两个 吹手赶来,一个吹箫,一个打鼓,在厅上滴滴答答的总不成个腔 调;两边听的人,笑个不住。周家闹了一回,没奈何,只得把新 人轿子发来了。新人进门,不必细说。 过了几朝,叫来富和四斗子去雇了两只高要船,那船家就是 高要县的人。两只大船,银十二两,立约到高要付银。一只坐的 是新郎新娘,一只严贡生自坐,择了吉日,辞别亲家。借了一副 「巢县正堂」的金字牌,一副「肃静回避」的白粉底,四根门轮 ,插在船上。又叫了一班吹手,开锣掌伞,吹打上船。船家十分 畏惧,小心服侍,一路无话。 那日,将到高要县,不过二三十里路了,严贡生坐在船舱里 ,忽然一时头晕上来,两眼昏花,口里作恶心。吐出许多清痰来 。来富同四斗子,一边一个,架著膊子,只是要跌。严贡生口里 叫道:「不好!不好」。叫四斗子快去烧起一壶开水来。四斗子 把他放了睡下,一声接一声的哼;四斗子慌忙和船家烧了开水, 拿进舱来。 严贡生将钥匙开了箱子,取出一方云片糕来,约有十多片, 一片一片剥著,吃了几片,将肚子揉著,放了两个大屁,立刻好 了。剩下几片云片糕,搁在后鹅口板上,半日也不来查点;那掌 舵驾长害馋痨,左手把著舵,右手拈来,一片片的送进嘴里来, 严贡生只装不看见。 少刻船靠了码头,严贡生叫来富快快的叫两乘轿子来,将二 相公同新娘先送到家里去;又叫些码头人工把箱笼都搬了上岸, 把自己的行李,也搬上了岸。船家水手,都来讨喜钱。严贡生转 身走进舱来,眼张失落的,四面看了一遭;问四斗子道:「我的 药往那里去了?」四斗子道:「何曾有甚药?」严贡生道:「方 才我吃的不是药?分明放在船板上的。」那掌舵的道:「想是刚 才船板上几片云片糕,那是老爷剩下不要的,小的大胆就吃了。 」严贡生道:「吃了?好贱的云片糕?你晓得我这里头是些甚么 东西?」掌舵的道:「云片糕不过是些瓜仁、核桃、洋糖、面粉 做成的了,有甚么东西?」 严贡生发怒道:「放你的狗屁!我因素日有个晕病,费了几 百两银子合了这一料药;是省里张老爷在上党做官带了来的人参 ,周老爷在四川做官带了来的黄连。你这奴才!猪八戒吃人参果 ,全不知滋味,说的好容易!是云片糕!方才这几片,不要说值 几十两银子?『半夜里不见了轮头子,攮到贼肚里!』只是我将 来再发了晕病,却拿什么药来医?你这奴才,害我不浅!」叫四 斗子开拜匣,写帖子。「送这奴才到汤老爷衙里去,先打他几十 板子再讲!」 掌舵的吓了,陪著笑脸道:「小的刚才吃的甜甜的,不知道 是药,还以为是云片糕!」严贡生道:「还说是云片糕!再说云 片糕,先打你几个嘴巴!」说著,已把帖子写了,递给四斗子, 四斗子慌忙走上岸去;那些搬行李的人帮船家拦著。两只船上船 家都慌了,一齐道:「严老爷,而今是他不是,不该错吃了严老 爷的药;但他是个穷人,就是连船都卖了,也不能赔老爷这几十 两银子。若是送到县里,他那里耽得住?如今只是求严老爷开开 恩,高怡贵手,恕过他罢!」严贡生越发恼得暴躁如雷。 搬行李的脚夫走过几个到船上来道:「这事原是你船上人不 是。方才若不是如著紧的问严老爷要酒钱喜钱,严老爷已经上轿 去了。都是你们拦住,那严老爷才查到这个药。如今自知理亏, 还不过来向严老爷跟前磕头讨饶?难道你们不赔严老爷的药,严 老爷还有些贴与你们不成?」众人一齐逼著掌舵的磕了几个头, 严贡生转弯道:「既然你众人说情,我又喜事重重;且放著这奴 才,再和他慢慢算帐,不怕他飞上天去!」骂毕,扬长上了轿。 行李和小斯跟著,一哄去了。船家眼睁睁看著他走了。 严贡生回家,忙领了儿子,和媳妇拜家堂又忙著请奶奶来一 同拜受。他太太正在房里抬东抬西,闹的乱哄哄的,严贡生走来 道:「你忙甚么?」他太太道:「你难道不知道家里房子太窄? 总共只得这一间上房;媳妇新新的,又是大家子姑娘,你不让给 她住?」严贡生道:「呸!我早已打算定了,要你瞎忙!二房里 高房大厦的,不好住?」太太道:「他有房子,凭什么给你的儿 子住?」严贡生道:「他二房无子,不要立嗣的?」太太道:「 这不成,他要过继我们第五个哩!」严贡生道:「这都由他么? 他算是个甚么东西?我替二房立嗣,与他甚么相干?」他太太听 了这话,正摸不著头脑。只见赵氏遣人来说:「二奶奶听见大老 爷回来,叫请大老爷说话,我们二位舅老爷也在那边。」严贡生 便走过来,见了王德、王仁,之乎也者了一顿;便叫过几个管事 的人来吩咐:「将正宅打扫出来,明日二相公同二娘来住。」 赵氏听得,还以为他把第二个儿子来过继,便请舅爷说道: 「哥哥,大爷方才怎样说?媳妇过来,自然在后一层;我照常住 在前面,才好早晚照顾,怎倒叫我搬到那里去?媳妇住著正屋, 婆婆倒住著厢房,天地世间,也没有这个道理!」王仁道:「你 且不要慌,随他说著,自然有个商议。」说罢,走出去了。彼此 说了两句话,又吃了一□茶。王家小斯走来说:「同学的朋友等 著作文会。」二位辞别去了。 严贡生送了回来,拉一把椅子坐下;将十几个管事的家人都 叫了来,吩咐道:「我家二相公,明日过来承继了,是你们的新 主人,须要小心伺候。赵新娘是没有儿女的,二相公只认得他是 父妾,他也没有权利占著正屋的;吩咐你们媳妇子把群屋打扫两 间,替他把东西搬过去,腾出正屋来,好让二相公歇宿。彼此也 要避个嫌疑,二相公称呼他新娘,他叫二相公二娘是二爷二奶奶 。再过几日,二娘来了,是赵新娘先过来拜见,然后二相公过去 作揖。我们乡绅人家,这些大礼,都是马虎不得的!你们各人管 的田房利息账目,都连夜攒送清完,先送给我逐一细看过,好交 给二相公查点;比不得二老爷在日,小老婆当家,凭著你们这些 奴才朦胧作弊!此后若有一点欺隐,我把你们这些奴才,三十板 一个,还要送到赵老爷衙门里,追工本饭米哩!」众人应诺下去 ,大老爷过那边去了。 这些家人媳妇,领了大老爹的言语,来催赵氏搬房,被赵氏 一顿臭骂,又不敢马上就搬。平日嫌赵氏装尊,作威作福的人, 这时偏要领了一班人来房里说:「大老爹吩咐的话,我们怎敢违 拗?他到底是个正经主子,他若认真动了气,我们怎样了得?」 赵氏号天大哭,哭了又骂,骂了又哭,足足闹了一夜。 次日,一乘轿子,抬到县衙门口,正值汤知县坐早堂,就喊 了冤。知县叫递进词来,随即批出『仰族亲处覆。』赵氏备了几 席酒,请来家里。族长严振先,乃城中十二都的乡约,平日最怕 的是严大老官;今虽坐在这里,只说道:「我虽是族长,但这事 以亲房为主;老爷批处,我也只好拿这话回老爷。」那两位舅爷 王德、王仁,坐著就像泥塑木雕的一般,总不置一个可否;那开 米店的赵老二、扯银炉的赵老汉,本来见不得场面,才要开口说 话,被严贡生睁眼睛瞪了一眼,又不敢言语了。两个人自心里也 裁划道:「姑奶奶平日只敬重的王家哥儿两个,把我们不理不睬 ,我们没理由,今日为他得罪严老大,『老虎楼上扑苍蝇』怎的 ?落得做好好先生。」把个赵氏在屏风后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一般 。见众人都不说话,自己隔著屏风请教大爷,数说这些从前已往 的话。数了又哭,哭了又数;捶胸趺脚,号做一片。严贡生听著 ,不耐烦道:「像这泼妇,真是小家子出身!我们乡绅人家,那 有这样规矩?不要犯恼了我的性子,揪著头发,臭打一顿,立刻 叫媒人来领出发嫁!」赵氏越发哭喊起来,喊得半天云里都听见 ,要奔出来揪他、撕他;是几个家人媳妇劝住了。众人见不是事 ,也把严贡生扯了回去。当下各自散了。 次日商议写覆呈,王德、王仁说:「身在黉宫,片纸不入公 门。」不肯列名。严振先只得混帐覆了几句话,说:「赵氏本是 妾,扶正也是有据的。严贡生说与律例不合,不肯叫儿子认做母 亲,也是事实。听候大老爷天断。」那汤知县也是妾生的儿子, 见了覆呈道:「律设大法,理顺人情,这贡生也忒多事了!」就 批了个极长的批话,说:「赵氏既扶过正,不应只管说是妾;如 严贡生不愿将儿子承继,由赵氏自行拣择,立贤立爱可也。」严贡生看了这批,那头上的火直冒了有十几丈;随即写呈到府里去告。府尊也是有妾的,看著觉得多事,令高要县查案。知县查上案去,批了个「知详缴」。严贡生更急了,到省赴按察司一状;司批『细故赴府县控理。』严贡生没法了,回不得头。想道:「周学道是亲家一族,赶到京里求了周学道在部里告下状来,务必要正名分。」只因这一去,有分教:『多年名宿,今番又掇高科;英俊少年,一举便登上第。』 不知严贡生告状得准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