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杏花天 古棠天放道人编次 曲水白云山人批评 ------------------------------------------------------------ 第一回 蓝岳母花烛纳婿 傅贞卿惧内潜踪 词曰: 东君苏碧草,年华换,名花貌媚娇。见瑶吐嫩英,洞房花烛喜乘 龙,夭付凤麒□(上族下鸟),一心两处同双。云霏霏齐逐,深 悠悠长日。盟山誓海,永不分并枕宿,一夜恩嘱。入门初携同欢 ,忆似梦里衾稠,不念衷肠难别,任倚西楼。笑天长地久,不能 佳偶。奈何绵绵此欲无休。欲向情人说,与生畏伊愁。 话说洛阳城,富春里四都庄,有一巨族,姓蓝名芝,字瑞生,贸 易湖海,家资丰富。娶妻封氏,乃封廷话之女。名贵娘,贤淑贞静, 书画琴词,宫技绣纺,件件拔萃。生有三女。长珍,次玉,三瑶,皆 是母所训,诗词不亚班谢,有邻家庞女若兰附琼。惟珍娘早许与本城 傅春先子傅汝德,字贞卿。因春先夫妇早亡,故贞卿之婚未就,延期 岁月。不料蓝瑞生身故,又无宗族,母女依依。这封贵娘,深通典籍 ,内外自操,蓝门宗派鲜有。惟外家胞弟之子,居广凌,小名喜郎, 字悦生。年将二九,真个是花柳中班首,风月场领袖。走马蹴鞠,丝 管乐器,放浪潇洒。论文可居翰苑,若任必显官□(“咸”加草头) 。只因出身草茅,不能上达观光,且从娱乐中为阶梯。蓝母止一脉, 时常眷念,又未见到此。见长女珍娘,生得身肌袅娜,体态翩翩。年 当三六,惟怀标梅,销春山而双眉颦皱,展秋波惟两目含情。又且题 咏敏捷,过於蔡文姬。 次女珍娘,才貌并佳,兼通乐府,年二八,私想欢狎,暗念关雎 ,灵窦将萌。三女瑶娘,超脱二姊,别样情肠。喜蹴气球,自夸才貌 ,年交二七,情心早识,欢娱微觉。 一日三姝群立花间,惟珍娘有家,两妹未字,时春光三月,名花 初开,燕语梁上,蝶舞花前,桃铺绵群若垂廉。珍娘睹景有意,玩赏 生情,忙向二妹道:“有诗题三种,你二人各认一题,咏四言一阙, 以消昼永。多情句勿得相拘,任你挥罢,但不可闻於老母。”二妹答 道:“谨听命题。”珍娘先自拟蝶媾一题,再二题,拟玉娘得白燕题 ,瑶娘得杨花题。珍娘随口咏蝶媾诗道: 粉翅双双宛递扶, 花为衾枕叶流苏; 谁能写出轻憨态, 点缀春宫秘戏图。 珍娘咏罢。二妹笑道:“大姐姐心思姐夫之念可见矣。” 玉娘遂咏白燕诗道: 呢喃玉质趁帘惟, 一朵梨云带雨飞; 好向江南旧庭院, 主人宁认作乌衣。 珍娘瑶娘见诗赞道:“奇想!奇想!不忘旧约。” 瑶娘随咏杨花诗道: 无端三月飞香雪, 恰是杨花滚地来; 何似春光容易别, 闲阶无事产霉苔。 珍娘玉娘看了道:“诗中情意无定,随风飘舞。旷情丛合,太谑 了,太小了,雄心不遏也。”瑶娘道:“我三人共誓风流之约,明日 与姐姐同居,勿负俺二人於流泛忌情也。”珍娘道:“若我嫁与风流 之人,你妹妹们分得的。”玉娘道:“姐姐未到手,先已分就哩。” 三人大笑。只听得蓝母内呼,三人止言进内。 却说珍娘之婿,傅贞卿,为人清正,年仅二九,有翰林遗风。恁 龙阳,如漆投胶,遇女色,倒窟拔蛇。惟家家如是,人人欢喜。独贞 卿厌恶其前,而视後庭,如蜂如蜜。百样钻求,不惜银钱。佳人如嫦 娥,亦不著眼。女子见他丰姿,倒贴私金,彼亦不肯。可笑是这一件 癖病,常自言道:“恨父母与我结了鸳债,到今日解不开这鸾钗。我 今无拘无束,终日迟归晚回,包小辟作龙阳,岂非快畅!何苦要这浑 家何事?”想到此际无法可弃,只得放下了一片心肠。 话说蓝母见珍娘成人,正当完婚。自想丈夫早逝,子嗣鲜出,家 计靠谁?不若将女婿傅贞卿,托媒谈永偕择期赘来我家,以为半子之 靠,多少是好。遂命小僮蓝书去请媒人谈永偕来。不一时,永偕进庭 ,蓝母垂帘道:“谈叔叔见礼。”隔帘下拜。永偕帘外回揖,小僮献 茶。茶罢,蓝母道:“先夫去世,诸亲故戚,久绝音问,妾身杜门训 女以三从。幸小女四德俱备,今日请叔叔过来,因向日傅家亲事,是 叔叔作伐,妾身想小婿今已成人,恐年幼浪荡无主,敢烦叔叔代老身 言彼入赘,妾赖半子之靠,在小婿亦有家室,望叔叔为此一行。”永 偕答道:“老安人有此好意,成就儿女百年大事,以了令婿令嫒终身 ,老夫敢不撮合?令婿闻此,自然领命无辞。老夫明日就来回覆。” 言毕,相揖而去。 蓝母进入绣房,见三女刺绣,随坐於侧,对珍娘道:“珍儿,我 今日请谈永偕来,把你百年终身之事已完。”珍娘道:“母亲反为儿 等劳心,孩儿思想,不如在母亲膝下,早晚侍奉倒好,不忍抛撇。况 姊妹同惯,安忍遽离?”说罢两眼流泪。蓝母道:“我儿,为娘亦不 忍离你。今烦谈永偕去言,招你婿来家入赘,使我终日相傍,永不相 抛。”珍娘道:“若得母亲如此,是儿之愿。”遂止流泪,玉瑶二妹 ,亦各欢喜。三人共拈金针,描鸾绣凤。忽见丫鬟来说道:“奶奶, 庞家姑娘从後门过来看奶奶。”言未已,若兰早至绣室。珍娘忙迎, 玉娘欢笑,瑶娘相携。若兰向蓝母见礼毕,珍娘道:“贤妹旬日不来 ,多管是我姊妹怠慢了,因此不临贱居。”若兰道:“姐姐莫怪,小 妹因家母采薪,故此违教。”王娘瑶娘言道:“兰妹有事□羁,诗趣 大荒。我四人求母亲出题,各作一首以泄春永,何如?”珍娘道:“ 两妹所言有理,兰妹诗肠向日荆棘。母亲命题,儿等倡和。”蓝母道 :“就将刺绣为题,限香忙裳为韵,你们各作一句,合成四言律一首 。”珍娘遂自口占道: 春风三月梨花香。(珍)欲为梨花刺绣忙。(兰) 坐久不知柳絮绿。(玉)却疑残雪坠衣裳。(瑶) 蓝母看四人之句道:“珍儿之句道其时序,若兰之语寓意纵情。 玉儿怀困诮题,三春日永多倦。瑶儿浑句不知柳絮是梨花飞坠。”费 索评品批郢。四妹齐道:“多承母亲教政。”蓝母谕婢女开酒畅饮不 提。 再说傅贞卿包一小辟,姓花字俊生,生得无异女貌。姿色肌腻, 言语清幽,体态轻浮。傅贞卿暗想道:“我若得与此君共乐,胜与佳 人并枕。”遂千方百计,买通伊父花春宇,方得俊生到家。一同饮酒 至更阑。俊生装出勾人的情样,双手忙来抱住贞卿面庞,贞卿趁酒与 双手搂住,两人作了个吕字。贞卿情炽,令俊生在於灯前褪下裤裆, 白臀高坟,又扭转面,望著贞卿道:“亲哥哥把麈柄慢慢送入,毋得 苦人。”贞卿挺著半大麈柄,口吐津唾,润於右手中指,抹在俊生臀 孔上,扶定麈柄,谁知熟不由径,搔至内腑。俊生见不甚苦楚,将身 凑迎。贞卿如忙夫捣舂,一抽一拔,抽至数百。俊生放出淫法,将股 一挟一放,哼叫不止。贞卿美快非常,遍身通畅,一泄如注。两人才 脱衣共枕而睡。自此两人朝朝同食,夜夜同眠,情深意厚,永不相离 。 一日,谈永偕清晨走来扣门,贞卿披衣而起来,启户一见道:“ 原来是谈老伯。”忙忙迎入。礼毕宾主而坐,永偕道:“贤侄,老拙 此来,非为别事,昨承令岳母招去,道及令先君与蓝府结姻,系老拙 为媒。蓝小姐今已长成,婚期在迩,令岳母欲招贤侄入赘,亦可代他 支持家计。其聘金彩衣,分毫不要。贤侄宜早完花烛。”贞卿听了道 :“小侄先君去世,家业不继,聘礼缺乏,莫若代小侄生意隆茂,家 稍丰方可。祈老伯致意岳母,请宽两三载可矣。”永偕笑道:“贤侄 真是忠厚人家,如今後生家,一到二八,就想求娶,可见贤侄忠厚有 馀,真有柳下惠之风矣。”原来永偕不知贞卿好弄龙阳,故此推托, 而竟称扬。这贞卿暗自明白,此老被愚,因说道:“多蒙老白奖誉, 若是岳母好意,待至交冬,再复老伯。”永偕道:“令岳母一片好意 ,老拙又与令先君盟友,自然一力撮合。待至交冬何为?依老拙说, 这赘亲不必要合年庚,只择上好吉日便好,今日是初五日,後日是初 七日,乃黄道紫微天喜红鸾,一派上好星宿。这日贤侄就去入赘不必 支吾。此乃人生好事,推委之辞,休得再语。”贞卿见是父辈,不敢 再托他故,只得顺从,永偕辞别而去。 贞卿回至内室,俊生接见道:“兄洞房花烛在迩,致弟於何处? ”贞卿抱依道:“小扮哥,我素不好与女人相亲,如兄这样才貌情趣 ,超出女人百倍,我的麈柄在内紧紧箍住,甚是有趣,进出之美,令 人不可形容。那妇女俺也有弄过,起初搂住,却是有趣,及将麈柄放 在里边,粘浆滑滑蹋蹋,越抽越松,又费许多力,下下不能畅美。今 与你设誓盟神,永不相离。”花俊生道:“如此甚妙。”二人遂焚香 拜祝天地,齐跪下道:“愿步步相随,生同床,死同穴,永不相别。 ”贞卿道:“盟弟,吾入赘过半月即来。半月後,日间同你嬉耍,夜 归蓝宅歇宿。今屈吾兄在这里住下,你家费用著存童送去,以便安心 久处。”俊生听言有物送与父母,亦不挂念。舒心乐意而住。 到了次日黎明,谈永偕走至蓝宅,见了蓝母说道:“老安人,令 婿少年孩子心肠未除,要等手中饶裕方来纳彩迎聘。老夫见他要奢侈 ,是少年父母荫下之言,今非其时,老夫就鄙意约他明日初七日,乃 是黄道吉日。即来入赘,不知安人主意若何?”蓝母道:“极好。只 是日期忒速。”永偕道:“老安人,若迟恐令婿远游,知何日回来? 宜速为是。老夫知府上妆奁备久,若令婿远行,就不能一时完姻耳? ”蓝母道:“也说得是。就烦叔叔再去回覆他,只在明日入赘,不须 另择。”永偕别去。 蓝母进内,忙道:“玉儿,你与瑶儿可到後面作卧房。此处与你 大姐姐同姐夫作房。”珍娘闻言,心中暗喜,惊道:“母亲此言从何 而起?”时若兰也回,问道:“师母今日移室,姐姐花烛想速?”蓝 母笑道:“我恐你姐夫外出,因此择明日赘伊来家,与你姐姐作伴。 ”珍娘闻言,低头不语。玉瑶二妹笑道:“姐姐恭喜!”若兰向珍娘 低低言道:“姐姐明日鸳鸯枕成双,翡翠衾中有伴。”珍娘斜视微笑 ,心内半忧半喜。半忧的,愁檀郎雨狂风骤;半喜的,娇花遇蝶逢蜂 。蓝母入室他务,四美群坐。玉娘道:“美景芳程在迩。”瑶娘笑道 :“名花带露遇狂蜂。”若兰道:“今日姐姐是姐姐,明日晚间作新 人,绣帏香暖锦衾生春。我们大家合韵奉赠大姐姐一首律诗,我一人 连倡四句起,後四句,每人二句,共成一律。何如?”玉娘道:“诗 题有趣,极合时宜,即使老母知道,也知我们雅意。”若兰道:“我 先僭了。”随回占道: 年方三六正当时, 风流夫婿配佳期; 赤绳频系还惊爱, 红叶诗成信有奇。(兰)。 妆阁懒登折翠〔巾莫〕, 镜台喜照画蛾眉;(玉)。 明宵锦帐迷魂处, 正是传香合卺卮。(瑶)。 三人口咏毕,珍娘笑道:“小小彪女,都不老诚。这是我百岁良 缘,难道你三人咽涎不成?”四人戏谑笑了一会,若兰起身别去。 是夜三妹共衾,嬉笑互谑,珍娘难以尽述。次日蓝母晨起,准备 东阁要招附凤郎,安排喜宴,专候乘龙客至。珍娘对镜梳妆,心内暗 暗欢喜。玉瑶二妹,自想孤眠难忍其情。 再说谈永偕,天明走到傅家。时贞卿与俊生同睡而起,节沐未已 。永偕至庭,贞卿无奈,出来相见。永偕道:“愚伯斗胆,在令岳母 处,言明贤侄聘金一丝毫要,止候贤侄今日乘龙。老夫恭贺酒礼,先 以令人持去。只是贵宅何人照管方妙?”贞卿道:“舍表弟花俊生代 管。”小童托出酒肴,二人对饮。不觉日轮西坠,贞卿入内支派,交 托俊生,方才登舆。正谓男坐香舆,女守兰房。 不一时,早至蓝宅,永偕引贞卿出舆。行至中堂,蓝母亦出相见 ,贞卿拜完侍立,蓝母随即入内。永偕拱贞卿上坐,自己代倍。并不 去请亲谊,亦不邀邻佑,蓝书供酒,杯倾〔酉录〕醪,肴进山珍,贞 卿永偕饮的玉面点桃花,内里珍娘宫妆於鹊桥,立侍牛郎。二妹悄步 屏後,暗窥娇客。玉娘情性愈炽,瑶娘兴动莫遏。蓝母在於洞房,打 点合卺筵席。再说外堂中,贞卿永偕酒酣停箸,永偕作别回去。蓝母 命桂瓶蓝书提灯,引贞卿进於洞房。蓝母迎入,随令珍娘与贞卿并立 ,齐齐于花烛下交拜。真果是郎如掷果,女赛昭君。侍婢桂瓶斟酒於 鸳鸯杯中,蓝母命送贞卿接杯於席。桂瓶再斟一杯於珍娘席前。蓝母 道:“贤婿,小女薄柳之质,今配君子,于飞永效。夫琴妇瑟,同谐 和调,梦兆熊熊,百祀悠昌。”贞卿答道:“今效鸾凰,必光前裕, 後侍奉高堂。多蒙垂爱,感佩不忘。”蓝母命丫环,请二人各饮三杯。 珍娘绛霞满面,低首视胸。贞卿红光盈腮,昂笑灯前,蓝母命桂 瓶贺珍娘酒,送於内房,以便二人畅叙谈心。蓝母催令贞卿同入绣房 ,蓝母退出。珍娘随後进闺,情兴如炽,桂瓶不能留住返掩香扉而去 。那傅贞卿,将珍娘搂抱怀中,见窈窕玉质,娇羞柔媚,解珍娘香罗 带,除去翠环宝钗,卸的光身赤体,斜欹珊枕上。珍娘无奈,又惊又 爱。只见檀口温香腮,半推半就,凭他麈柄刺花蕊。这贞卿虽不喜女 色,今日见了这般美人,不觉心动,故淫兴火炽,厥物硬提。遂将珍 娘金莲两分於肩上,麈柄硬进牝户。珍娘逡巡难受,呻吟哈嗟,忙呼 痛疼。贞卿奋力抽叠莽送,不顾娇花嫩蕊,那管揉残玉质。珍娘受苦 不胜,方言道:“傅郎忍心,容奴稍宽免其纵提,若再鼓勇,奴不能 忍也。”贞卿酒後,并无惜玉怜香之心意,暗想道:“趁此初逢,与 他下马利害,日後亦可尽与欢狎。”放去任情,加些龙阳的工夫。下 面力不能支,声声敬求,苦苦哀怜。上面耳若不闻,急急深投,重重 狠突,把个柔肢嫩体,未遭风雨的佳人,才入鸳帏,弄得月缺花残, 粉褪怨黄,猩红涓涓,喘怯喃喃。弄有一更时候,珍娘微觉户内苦去 甘来。此时贞卿也就泄了,二人并枕交股而寐。睡至半夜,二人重会 。珍娘暗想道:“先前苦楚,这次到底美多苦少,户内美津津,有自 得之貌。”口中亦缓缓将有淫语之意。贞卿将劲兵骁,牝想初狎之时 ,紧紧滞扣。这次液粘滑松,遂无畅乐之趣。在下的暗自忖道:“此 真人生第一乐事,畅快无可语也。”在上的渐觉少欢,竟不知己物中 和,而反憎珍娘牝大,也不完局。珍娘这会知味,恨是初御,竟淫心 初萌之时,犹不敢放情纵意。故而自己暗恨道:“狠心种,何不将初 交之力,用在我这得意之时。”这贞卿是熟练後庭中之趣,故不用心 於妇人裙下之能。遂敛唐云楚雨,已而阳乌飞空,纱窗献旭。二人起 身栉沐,珍娘行走步大,牝户微痛。贞傅见珍娘妆罢,果然姿容绝世 ,暗自想道:“任你百般玉貌花容,我傅贞卿是不喜的。”珍娘见贞 卿人物清雅,也自心满意足。 过了月馀,谁知前世不偶,两下不符。贞卿初赘时,每日还将珍 娘捧弄。及珍娘滋味方谙,有漆投胶之时,而竟贞卿付之东流,不复 留恋脂粉生涯。 一日,贞卿回自己宅,与花俊生相见,俊生道:“哥哥你恋新婚 ,忘了旧好。”贞卿向前搂抱道:“久别胜新婚,兴炽情狂。”命俊 生褪下裤裆,俯身伏股。贞卿麈柄刺入内,进出无计,俊生百般百麻 ,引得贞卿魂消,遍体悚然。霎时雨收云散,俊生著裤问道:“尊嫂 姿色,比弟若何?”贞卿道:“贤弟尊臀贤妙,扭荆之牝宽,弟实不 喜,故有其兴与吾兄欢乐。”俊生道:“闻尊嫂丰姿月貌,果有十分 ,是兄修来之福。”贞卿道:“他无益于我。”两下言论至晚,方回 蓝宅。 夜间珍娘与贞卿交欢,不能遂心,暗想道:“奴非蒲柳之姿、烟 花之妇,又通词藻,又知针绣,如何他终夜恩情大不快奴意,抑且言 不著己,我终身仰望如何?他竟有缘故,待明夜再来,我且探试,不 知他心若何?”到了明日抵暮,贞卿醉醺醺而归。珍娘迎进,奉茶不 饮,进食不飧,意如陌路,无夫妇之情。珍娘开言道:“奴看你日来 大欠安定,出外且荡,性情各别,方共君伉俪百年相随。奈何视妾如 同路人,大失正道矣。况老母年高,弱妹无倚,自古夫为妻良,妻为 夫贞,赖汝支持,汝若恣意而行,僻不端之事,使妾将来何所倚望? ”言毕悲恸。贞卿原系无父母拘束浪荡性子,今被珍娘以锋利之辞戒 饬,无言可答,心内火气腾腾,自想道:“我原不要浑家,今受拘束 ,可恨那谈老狗,白白将我个清柔之人,送入无门地狱。我欲开言, 恐岳母嗔怪,小姨等笑。”只道:“初来放肆,姑且忍耐。”假借酒 醉,和衣而卧。珍娘呜咽不止,是夜与贞卿分枕而睡。贞卿被珍娘抢 白一场,一夜怀郁不寐。 日起扶桑,贞卿离枕,面亦不洗,巾网乱发,得空遁归。花俊生 见贞卿狼狈,忙问道:“我兄如何这般形状?”贞卿气胀道:“我原 不要入赘,被谈老儿陷我受气,我今与兄计议,同弟远遁他方,免他 吵闹。”俊生道:“兄若不欲与尊嫂共处,你我二人取些资本,远方 贸易,方可永久。”贞卿道:“如今急忙,那得许多金?”俊生道: “闻兄岳母广有金资,可婉转要二三百金为本,来往经营,必无不允 。”贞卿笑道:“此出奇想,若得如此,我二人可以久处他,方为绝 妙了。” 且言珍娘见丈夫奋气奔出,料不远行,必在本宅。忙唤蓝书客潜 姑爷家中,看姑爷在家做甚?蓝书走到傅家,幸傅家存童买办去了, 其门半掩,蓝书侧身潜入窗外细看,见贞卿正搂俊生相嬉,股迎柄进 。贞卿道:“绝妙,兄的紧有趣,扭荆的宽不妙。”蓝书听得明白。 笑道:“原来如此!我姑娘怎麽知得。但不知此人姓甚名谁?差不多 如我姑娘的标致。趁存童未回,且出去问了姓名,好回话姑娘。”悄 悄出门立住,只见存童手提白煮酒而来,迎著道:“姑爷在家麽?” 在童道:“在家。”蓝书道:“姑爷家那小辟叫甚名谁?”存童道 :“是相公包定睡了半年了,叫做花俊生。你莫要对我相公说,惹他 打我。”蓝书笑道:“我是没要紧问你,我家姑娘叫我来打听姑爷, 可在家里,你也不要向姑爷说我来过。”存童道:“我理会得。”蓝 书奔回家入内,珍娘问道:“姑爷在家何事?”蓝书道:“姑爷在家 抱一个小辟叫做花俊生,说姑娘前之宽,小辟的後之紧哩。”珍娘暗 会其意道:“原来如此!恶前爱後,将男代女,禽兽何异?”心内十 分忿恨。 到了晚间,贞卿酩酊而归。珍娘一见,便要皂白,他乃酒醉,只 得忍下,夜间毫不一语。天已黎明,珍娘离衾早起,将房门锁了。贞 卿见天色大明,慌忙起来,指望去见岳母,索骗多金逃潜。谁料珍娘 锁门,又不好向前白问,狐疑不定。珍娘也不言破,假意道:“官人 前宽後紧,是宽的好?是紧的好?请示明白。”贞卿见珍娘锁了门, 又说没头绪的话,遂问道:“娘子,卑人学浅才疏,不解甚宽甚紧? 何不老实明说。”珍娘道:“官人,你逐日所亲著紧,所恶著宽。宽 著近,紧著亦不远。”贞卿道:“娘子所言,切莫含糊,难为小生。 ”珍娘道:“好个小生!还是俊生!”贞卿一听此言,心惊毛竖,想 道:“这事他怎知道?我家小童不来,这边蓝书又不去,如何晓得? ”只得假意发急道:“娘子放老诚些。”珍娘道:“夫妇不老诚,难 道花子老诚!”贞卿见珍娘一句冷一句热,哭不能哭,笑不能笑,真 是面赤腮红,烦躁无法。珍娘又说道:“你可曾在心上人面前,说奴 宽,他的紧。你想想古人道:『男不花柳,女不淫奢。』我母孀居, 生我姊妹三人,上无尊亲,下鲜子侄,赘君入室,指望侍奉萱堂,夫 妻如鱼,全仗汝为半子,日後家私,汝也承其一分。今日弃妾於绣户 ,狎俊生相投,吮臭味而弃芝兰,暮回妾室,视妾如路人。你为侨才 伎俩,浪荡行藏。妾今所言,祈君醒改,使妾终身白首,孀母有靠。 如不改,妾当披缁剃发空门,任君浮云浪迹。”放声大恸,泪倾满眼 。贞卿被珍娘说得面霜口噤,心中气闷。蓝母闻知大惊,忙走来叫道 :“珍儿开门,让为娘进来,有话好讲。”珍娘听了,忙把锁开了。 蓝母道:“小女性卤,贤婿勿罪。”珍娘道:“母亲,你女婿非人, 而效翰林风俗。”才言得两句,贞卿恐言出来没趣,急急跑出内室而 去。珍娘见贞卿逃走,急得秋波泪盈,樱桃吐□道:“母亲那个不长 进的人,做了蜣螂钻粪孔之虫,那小辟叫做花俊生。朝去暮回,不务 工商,专事闲游,若此行藏,不是归著。”蓝母道:“他初来不久, 理当从宽敬夫。勿使言语相辱,已後不可起身,别事去了。”珍娘心 内纳闷,彼二妹终日笑谑,其郁渐释。 却说贞卿幸岳母入室,门启逃回。跑到自己家里,俊生迎著。贞 卿道:“兄弟,罢了!罢了!险些不能见弟。”俊生道:“为著何事 ?如此著急。”贞卿道:“兄弟宽紧之言,你我二人所谈,又无别人 闻知,不料被那不贤晓得,与愚人较白宽的好,紧的好,把个房门关 锁了,不放我出来,我说不要难为小生,他道:『还是个俊生哩。』 这浪淫子,不知从何而知此事,今日正要与岳母取银行事,被他一闹 ,好事不果。我想今日不走,加後难过。兄弟,想上年有一乡宦,要 买我此房取斋,我未允他,前月又托冯成之来说,不若售与他,我同 兄弟别往。”俊生道:“此事在於仁兄,小弟听命而为。”贞卿遂到 冯成之家,一一将房屋卖了。欲拜辞岳母,恐不能脱身。就写了一封 书信,送至谈永偕家,烦他转送岳母。其字内有家伙账令,照数搬回 ,归日再晤。随又封银二十两,送与俊生父亲花春宇收,作日用。父 子而别,贞卿俊生,同携小仆登程而去。 却说谈永偕,令人将字持付蓝宅,蓝母拆开一视,随付与珍娘看 毕道:“母亲,任他浪游,譬如当初未嫁,母子相依。苦不少用,何 要此不成才作婿,到是远去,孩儿得以安逸。”蓝母即命蓝书,将贞 卿家伙,照帐搬来。珍娘暗自纳闷,正是: 四海为家羁客旅, 一腔愁恨绕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