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鲁迅与日本人——兼谈余杰 作者:独狼一笑   一      1931年,“满洲事变”起,中日十四年战争拉开帷幕。1932年,“上海事变” 爆发,日军开始轰炸上海,捕杀平民。在这种氛围下,大阪“每日免费治疗团” 团长西村真琴博士来到上海,他在已经成为废墟的闸北三义里捡到一只饥饿无力 垂死挣扎的鸽子。西村博士将这只鸽子带回大阪精心饲养,希望这只来自古老中 国的鸽子能和日本的鸽子生儿育女,然后将它们爱的结晶作为和平使者送回上海。 不料,这只鸽子第二年就死了。西村博士将其葬在院子里,立了块牌,起名“三 义塔”,将亲手画的一幅鸽子送给鲁迅,告知自己未能了却的心愿,并请鲁迅题 诗,鲁迅作的,就是《题三义塔》:      奔霆飞熛歼人子,败井颓垣剩饿鸠。   偶值大心离火宅,终遗高塔念瀛洲。   精禽梦觉仍衔石,斗士诚坚共抗流。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鲁迅诚然是痛恨日军的,但他却没有一味诅咒,更没有将这诅咒扩大到整个 大和民族。任何一个民族都有天使也有魔鬼,无论将一个民族天使化还是魔鬼化 都显得偏执而荒谬。鲁迅不是希望杀尽日本军人---即使在军人中,谁又敢否认 存在着爱好和平被迫参军的人呢?而是希望能够填平中日仇恨的鸿沟,在可能的 某一天,能像兄弟一样携手共进。这个梦想或许是虚妄的,但鲁迅那份真诚与博 大,足以令人震撼。在鲁迅一生中,日本友人是他生活圈子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要完整描述这个圈子绝不是一篇短文所能胜任,我只能介绍几个突出的人物,借 以缅怀先生高贵的一生。      二、学生     扶桑正是秋光好,枫叶如丹照嫩寒。   却折垂杨送归客,心随东棹忆华年。    ----鲁迅《送增田涉君归国》           增田涉,日本中国文学研究者,1929年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部中国文学 科。大学时因为学习过《中国小说史略》而知道了鲁迅。1931年来到上海,在拜 访内山完造的时候认识了鲁迅。从此增田涉开始研读鲁迅小说,并着手翻译《中 国小说史略》。鲁迅没有摆出一幅导师的面孔高高在上,而是“和蔼可亲,完全 可以信赖,因此能够随便地说话,毫不感到威严之类的重压……我日常接触的他, 是一个好叔叔,连那漆黑的髭须,也增加他幽默的可爱。”翻译《中国小说史略》 是,鲁迅和增田涉并坐在书桌边,由增田涉把原文逐字翻译成日文念出来,念不 好的地方由鲁迅加以指教,倘若有不明白处,由鲁迅详加解释。这样的翻译,在 今天是罕见了罢?在上海的日子里,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看绘画展览,一起进 啤酒店,后来增田涉离开中国,回忆起鲁迅仍是无比崇敬地说“我的恩师鲁迅先 生”,他说:“总之,就我个人来说,直到现在所接触过的人---当然包括日本 人,和鲁迅先生比较起来,在为人上我最尊敬他,对他感到亲爱……我是那样的 依靠着他。”(引号内摘自增田涉著《鲁迅印象记》)         三、朋友   廿年居上海,每日见中华:   有病不求药,无聊才读书。   一阔脸就变,所砍头渐多。   忽而又下野,南无阿弥陀。    ----鲁迅《赠邬其山》①   ①邬其山,即内山完造,“邬其”是日语“内”的音译。      内山书店是晚年鲁迅最重要的去处,内山完造是晚年鲁迅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自从认识以后,鲁迅就经常溜达到内山书店。他去得如此频繁,而且毫无拘 束,以至常常被人误解为他是内山书店的老板,而鲁迅也几乎把内山书店当成了 自己的会客厅。他很少把生人带到家中,几乎都是约到内山书店相见谈话。鲁迅 死时,内山完造也是鲁迅身边几个人之一。      有一段插曲。1932年“上海事变”以后,日军随意在上海捕杀中国平民。有 一次,日军陆战队押送一群中国人经过内山书店,其中就有鲁迅的亲弟弟周建人 及其家属在内。那时候陆战队不可能一一审问每个中国人,大部分都在底下传来 传去过程中被暗暗杀掉。如果没有内山完造的营救,那么周建人很可能就是无数 冤死鬼中的一个。内山完造将其救出后先安置在自己家里,然后又转移到安全地 带。鲁迅一家也被内山完造安置在英租界的内山书店。因为这些事情,内山完造 甚至被本国人称为中国间谍。      鲁迅在为内山完造著《活中国的姿态》所作序言中写道:“据我看来,日本 和中国的人们之间,是一定会有互相了解的时候的。”虽然整个民族之间完全谅 解还是奢侈的奇谈,但在私下里,在鲁迅以前,中日之间不就有了许多肝胆相照 的朋友么?      四、老师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 给我鼓励的一个。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 言之,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 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 为许多人所知道。    ---鲁迅《藤野先生》         在鲁迅的散文里,我最难以忘记的是《藤野先生》。文中那客居异乡的寂寞, 出身弱国的屈辱,被人诬陷的愤懑,受人关爱的感激,都动人襟怀。鲁迅只是一 个出身弱国的普通学生,没有钱财,没有背景,甚至连作为一个好学生应该具备 的好成绩都没有---我查过鲁迅在仙台时的成绩,多为60多分和70多分,鲜有上 80分者,但是藤野先生却真诚地关怀着这个青年,帮助他修改笔记(在我十多年 的学生生涯中,就没有一个老师这样帮助我过),订正解剖图,并为其离开感到 可惜。鲁迅死后,他在《谨忆周树人君》中写道:“我少年的时候,曾蒙福井藩 校出身的野坂先生教过汉文,一方面尊敬中国的先贤,同时总存在着看重中国人 的心情,所以周君就以为特别亲切和难得了罢。”      是的,日本固然有人认为中国人非舞弊不能及格,但也有人打抱不平为鲁迅 讨还公道;日本固然也有人看到影片里枪毙中国人时就高呼万岁,但也有人真心 关注着中国的命运。将仇恨的枪口对准整个日本民族,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件事?         四      不幸余杰在其大作《日本鬼子的“自尊心”》,正是恶意煽动一个民族对另 外一个民族的仇恨。一个民族有好人,也有坏人,我很怀疑余杰不是不知道这么 简单的常识,而是故意煽情,故意忘记。看看他如何偷换概念的伎俩罢。      “日军的吃人显然不是因为饥饿,他们把吃人当作了营养和快乐,以及对被征 服者的威慑。如果我们一味地纵容这群鬼子撒野,我们将让自身置于一种相当危 险的境地;如果我们把凶恶的狼当成好朋友,我们必然遭遇东郭先生的命运;如 果我们要去尊重这群魔鬼的“自尊”,我们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一个以饲养 相扑“运动员”为乐的民族,“自尊”何存?一个以享受“女体盛”(将处女裸 体作桌子,上面放置食物,食客坐在一旁享用)为荣的民族,“自尊”何存?我 们绝对不能接受以伤害别人的生存和生命为代价换取的某一少部分人的“自尊”。 我们必须记忆残酷的历史,我们必须追讨斑斑的血债。”      余杰的陈述是这样的:日军--这群鬼子--凶恶的狼--这群魔鬼--日本民族。 他慢慢的将仇恨的对象改换为整个日本民族,似乎凡是日本人就应该是我们的仇 恨对象。我不知道余杰是否知道自己这个是典型的血统论,一个人的命运要由一 个人的出身来决定;我不知道余杰是否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和希特勒一样的立场 ----为波普尔所批判过的“上帝选民说”,不要忘记希特勒当初正是利用德国人 的民族感情上台的,正是通过煽动一个民族对另外一个民族的仇恨上台的,余杰 居然还有脸在这里引用德国总理跪在犹太人死难者纪念碑前的事迹,实在是不知 羞耻。      在鲁迅那里,我们看到的是爱憎分明,在余杰那里我们却只能看到憎恨,这 个余杰据说是崇敬鲁迅的,我不知道他在想起鲁迅先生那些事迹时是否会有那么 一点脸红?当然,经过多年训练的余杰,只怕已经不知道脸红是怎么一回事了。 (XYS20030912)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