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log.sina.com.cn/s/blog_4e4576650100c5xw.html生死快门
──军旅摄影家牟健为的故事（2）
文/李忠效
（说明：此文写于2002年11月，曾在《报告文学》杂志发表。其中也写到中越边境那场战争。可以从另一个角度体验那场战争的残酷性。）
深入敌后的“艳遇”
一个侦察小分队要深入敌后进行侦察，牟健为想跟随行动。经过再三请求，得到指挥部的批准。他还专门写了保证书，绝对服从小分队的指挥。不然人家不带他，带他是个累赘呀！他和侦察员们穿上盘扣的高领黑色衣服，打扮成当地苗族村民。侦察员每人携带一支微型冲锋枪，分解开挂在衣服里。牟健为带了一支手枪，另外偷偷带了一个傻瓜相机，挂在衣服里面。上级规定，什么证件也不准带，不准违犯群众纪律。对牟健为还特别规定：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你只管闷头跟着走。
红河上有一座桥，在敌方的一个据点的后方。上级决定要把那个桥炸掉，切断敌人的退路，同时也使敌增援部队上不来。侦察小分队的任务就是摸清炸桥部队的行动路线及敌方兵力的部署情况。
这是第二次去侦察那座桥了。几天前，郑营长带领的侦察小分队还没有接近目标，因踩上了敌人埋设的地雷，当场炸死一人，在与敌人的交火中又死了几个人。郑营长身负重伤，如果当场输血救治，他还死不了。但是从敌人后方返回有我军医务人员接应的地方要走一天一夜，郑营长是在负重伤８个小时之后死在连长的背上的。
第二次侦察，是连长带队，小分队一共20多人，全部都是精兵强将，走起路来像飞一样。
早晨８点，侦察员们乘汽车出发。到夜里两点多钟，汽车开不动了，然后侦察员下车开始步行。第二天早晨六七点钟，小分队来到一个苗族的小村外。天刚亮，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着白色的炊烟，在墨绿色的山林之中，恬淡而宁静，好一幅美丽的田园水墨画。牟健为想，如果没有战争，百姓的生活将是多么安详、幸福。太阳出来了，是一轮黄红色的朝暾，那炊烟变得既白又黄，真是美极了。牟健为很想拍两张风光照，但他带的是傻瓜相机，很难拍出理想的效果，只好作罢。
这时候，远远近近的山上响起苗族山歌。小分队的翻译说，今天是苗族一年一度的“吉龙节”，是苗族青年男女谈恋爱的日子，节日一共三天，节日期间，结了婚的人在家休息，打牌，串门儿，吃好东西；没结婚的，都到外面去找“对象”。通常是两个女的拉着手走，一个男的去相。相中哪个，就带走哪个，另一个女的再找对儿，再出去。牟健为发现，灌木丛中到处都可以看到两女一男的身影。
远处传来叮铃啷当的铃声。这是苗族姑娘挂在衣服上的银饰发出的声音。接着就出现两个苗族姑娘，迎着牟健为走来。小分队是分了几个小组的，因此不太引人注意。在晨雾缭绕的山野之中，突然出现一对花枝招展的苗族姑娘，一下就吸引住了牟健为的目光。走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他忍不住掏出照相机对着姑娘拍了一张。并招招手，点点头，表示感谢。姑娘也朝他迷人地笑笑。他忍不住又举起照相机拍了一张。这时小分队的侦察员已经快步如飞地走出很远了，牟健为怕掉队，忙向姑娘招招手，快步追赶队伍。这时，他发现叮铃啷当的铃声一直跟着他。他快走，她们也快走，他慢走，她们也慢走。他心里有点慌，回过头来向两位姑娘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又走。这回姑娘跟得更紧了。他想：坏了，会不会是女特工啊！一紧张，也不管那么多，撒丫子就跑，而那叮铃啷当的铃声也紧追不舍。那时他每天跟着侦察兵训练，跑得也很快，居然甩不下两个姑娘！他一看光跑不行，就把手枪掏出来，边跑边向两个姑娘比划，那意思是再追我就开枪了。姑娘愣了一下，接着又追上来了！
牟健为这下没招儿了，大声向跑在前面的人喊：“不好，有人追我！”
侦察员们本来都是躬着身子往前跑的，时速约有二三十公里，像骑自行车一样快，一听到喊声，全体马上一个１８０度大转身向后仰面摔倒，所有的枪齐唰唰地都拉出来了，对准了牟健为跑来的方向。整个动作也就几秒钟的时间。牟健为事后回忆说：“动作那个漂亮啊，从来没看到过！”
牟健为一下滚到队伍里，侦察参谋把他捂在身边。侦察员仰卧在草丛中，不注意根本看不见他们。追上来的姑娘一看牟健为忽然没影儿了，就站下来四处张望，大概感到很奇怪。这个高大威武的小伙子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大家一看是两位小姐，都舒了一口气。
侦察参谋问牟健为：“你干什么了？”
牟健为说：“没干什么。”
侦察参谋不信：“你老实说，你怎么她俩了？”
牟健为只好承认：“我给她俩照了张像。”
侦察参谋说：“得了，咱的全部战略意图全叫你暴露了！你小子惹大祸了！咱们怎么回去？他们是全民皆兵，你也不是不知道！”
姑娘不走，部队就无法行动。为了搞清姑娘的真实意图，连长派翻译去和她们谈谈。过了一会儿，翻译回来了，说：“今天是吉龙节，按这里的风俗，只要男方有意就是确立关系，这就如同法律一样，不是儿戏。姑娘说牟记者又是点头又是鞠躬，已经明确地表示了爱情。这两个姑娘也都看上牟记者了，死活要跟他走，带那个走都行，两个都带走也行。怎么办？”
侦察参谋说：“牟记者，能带走么？”
翻译又去和姑娘商量，回来说：“人家说了，起码要带走一个，不然就没完。这属于调戏人家，是民族大忌，她能把全村的人都叫出来揍你一顿。”
侦察参谋对牟健为说：“怎么办？你一个人事小，暴露战略意图事大。只有你自己解决了。”
牟健为听了很绝望，自己怎么解决？
侦察参谋说：“你看着办。”然后一挥手，部队继续前进。
还没等他说完，牟健为一个高站起来，把枪指着脑袋：“妈个逼的，反正我不留这。你看着办！”
大家也顾不上理他，已经猫着腰跑出很远了。牟健为一看这个阵势，撒腿就跟了上去，跑到了部队的最前面。
草很深，又有灌木丛遮掩，目标不是很大。开始姑娘还在后面追，一路叮铃啷当的铃声，后来发现追不上，也就不追了。铃声渐渐远了。多年以后，有人对牟健为开玩笑说：“你还不如留在那，现在成外宾了！”
侦察回来经过那个村子，满山遍野的枪声，部队化整为零，三三两两地一路狂奔。回到部队驻地，大家一脸的不高兴：“牟健为再想跟去是不可能了，净惹祸！”
他拿个傻瓜照相机瞎比划，那里的老百姓根本不知道傻瓜照相机是什么玩艺！所幸是，这次侦察很成功，没有伤亡，所有的人都安全回来了。要不然牟健为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