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 [小说 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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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平静幸福 于 2009-10-04, 22:49:12:

捉鬼 [小说]

作者:劳柯 [平静幸福]

赵庆奎原本不是神汉,但是他和其他的老实巴交的农民一样,相信世界上是有鬼的。不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弄神捉鬼为生,直到他的唯一的女儿生病。

那一年的夏天特别热。赵庆奎和他的女儿背着喷雾器大中午给棉花喷药,棉铃虫多的厉害,据说那个时候的棉花都是用药喂起来了。他的女儿突然倒在棉花地里,赵庆奎就跑过去问怎么了,他的女儿说:“头晕!”赵庆奎就掂了一下女儿的喷雾器说:“快喷完了。”女儿就又背起喷雾器重新喷,过了一会又说:“头晕!”赵庆奎扶着女儿说:“要不你坐到那棵树下去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喷。”女儿就慢慢地走到了树荫下。

那是一棵大柳树,枝叶茂盛,粗的两个人都搂不过来。分队的时候本来分给了赵庆奎他们那一组,不过他的组长不敢要,就去找队长说:“这棵说有点邪,我们组不要,把它分给别的组吧。”队长就去找其他的组商量,其他的组长也都说:“他们组不要,我们也不要。”队长就找人要把这棵树除了,不过没人敢跟着队长去,他的老婆也死活不肯。队长没有办法,就贴出告示说:‘谁要这棵说,就多给谁一分地。’告示贴出去三天,赵庆奎才决定要这棵说,于是他也就得到了树旁的地,比通常情况下多一分。

等赵庆奎把所有的药都喷光,他发现女儿在树荫下睡着了。他就叫醒女儿说:“要回家了。”女儿站起来摸摸头说:“还是头晕。”赵庆奎就问:“你还能走吗?”女儿说:“可以。”说着就走出树荫,赵庆奎看她有些东倒西歪。

赵庆奎挪动了一下板车上的喷雾器对女儿说:“要不你就坐在板车上。”他的女儿就坐到板车上。赵庆奎拉着板车就走。女儿坐了一会就躺了下来,找庆奎说:“这天太热了,你肯定是热的。”他的女儿并没有答他的话,她头晕得厉害,不想说话。

到了家赵庆奎就去做好面糊糊,然后拿出一个 杂面窝窝头就叫女儿吃饭,女儿说:“我不想吃,恶心。”赵庆奎就自个儿吃。吃完了,他对女儿说:“糊糊在锅里,等你饿了热一下再吃,还有些棉花没有喷药,我要去把它喷完。”女儿说:“好的,我有些困,头晕。”赵庆库说:“你去睡一下吧。”女儿说:“天气太热,我睡不着。”赵庆奎说:“是啊,三伏天都过去怎么还这么热。”说着,他拿着喷雾器就出了门。

等天快黑的时候赵庆奎回来发现锅里糊糊还在,就问女儿:“你没有吃东西啊?”女儿说:“恶心,不想吃。”赵庆奎就有加了点水重新热了一下,还把剩下的杂面窝窝热了一下,又拿出一些自己做的豇豆,加了几滴香油。然后端到女儿面前说:“闺女,吃一点吧,不吃会饿得。”女儿说:“这香油怎么一点都不香啊?”赵庆奎说:“挺香的。”

家里的蚊子很多,嗡嗡地把人吵得不停地出汗。赵庆奎夏天从来都不在家里吃饭,总是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窝窝头蹲在大路边吃饭,那里是风口,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在路边吃晚饭。

看赵庆库一个人出来,蹲在路对面的二嫂问:“闺女呢?”

赵庆奎说:“在家呢。”

二嫂就说:“家里热,蚊子又多,叫她出来吃吧。这里热闹。”还没有等赵庆奎回答,二哥就问:“你家西北地的棉花打药了吗?”

赵庆奎说:“打了,晌午打的。”

二哥说:“我前天路过看到棉铃虫乱爬,多的不得了。”

赵庆库说:“也不知道这虫是从哪里来的,原来在生产队的时候也没有打过药,也没有虫子。”

二哥说:“这棉花是没有办法种了。光药钱就花不起了。”

赵庆奎说:“我还欠你五块钱呢,等秋天卖了花生还你。这棉花是没有指望了。”

二嫂说:“不急,等有了再还。”赵庆奎就开始低头喝糊糊,‘吱飅,吱飅’响,然后咬了一口窝窝头咀嚼了起来。 两个窝窝头,一晚糊糊不一会就下了肚。他开始拿舌头舔碗,边舔碗边喝二嫂和二哥闲聊。等他吃完晚饭,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天也彻底地黑了下来。

他回到家,女儿已经点上了油灯,躺在凉席上睡着了,糊糊和窝窝头都没有动。


第二天赵庆奎的女儿仍然吃不下去任何东西,到吃晚饭的时候在赵庆奎的极力劝说下喝了半碗希糊糊,可是过了一会就吐了出来。赵庆奎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只是说晕,不想吃东西。隔天早上当赵庆奎煮好的白面条端到自己女儿面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女儿瘦了,眼窝也深深地塌了下去。

女儿看看了白白的面条,说:“爸,你去代销点买挂面了?”赵庆奎说:“你已经一天多没有吃饭了,今天改善一下,不喝糊糊了。”

女儿又看看面条,说:“我不是不想喝糊糊,我没有胃口,恶心。”说着,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就吐。然后他对赵庆奎说:“爸,你吃吧,我还是吃不下去。”

听女儿这么说,赵庆奎一只手放在自己女儿的额头,另外一只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象对自己的女儿说,又象自言自语:“闺女,你不会病了吧?这也不发烧啊。”

女儿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啦,就是不想吃东西。”赵庆奎就把碗放在桌之上说:“那等一会面条凉一下再吃吧,今天你就待在家里吧,现在凉快,我去给南地的棉花喷药。”

女儿没有说话,点点了头。赵庆奎就很快地把自己的那碗面条喝完,又吃一个窝窝头。就拿着喷雾器出了门。刚一出门,就对门的二哥背着喷雾器从地里回来。

二哥说:“今天饭吃那么早啊?”

赵庆库说:“早晨我没有下地,今天早饭吃得早。”

二哥就问:“怎么了?起来晚了。”

赵庆奎说:“不是,我们家妮子不知道怎么啦,这两天都吃不下去饭。今天我去买了面条,她还是吃不下。”

二哥说:“这样,那应该去把宝叔叫来看看。”

赵庆奎说:“她也不发烧,就是赖,不想吃东西。”

这时二嫂从往外探了一下头问:“怎么啦?妮子病了?几天了?”

赵庆奎说:“也没有,就是吃不下东西,前天中午我我们在北地打药,突然她说头晕,我就让她到柳树下坐着,等回来以后她就吃不下东西。”

听赵庆奎这么说,二哥现是一惊,问:“是那棵大柳树吗?”

赵庆奎说:“是啊!”赵庆奎说完,突然想起了孙二的媳妇说:“这不会是和孙二的媳妇一样的病吧?”

二哥没有立刻说话,停了一会说:“孙二的媳妇也是去那块地里干活,回来就病了,也是吃不下去东西。后来活活饿死了。”

赵庆奎害怕起来,把喷雾器放在地上,说:“别人都说孙二的是被柳树精附体了,你说是吗?”

二哥说:“这个说不准,反正那棵树上各样的小鬼多的是,分地的时候才没有要那块地。”

赵庆奎的脸一下子变了色说:“二哥,我记得你在文革以前会赶妖精,你帮妮子去赶赶吧。”

这时二嫂说:“别听他瞎说,那有什么妖精,他原来都是糊弄人的。”

二哥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糊弄人的,我看那棵说上的妖精就是不少。当时孙二媳妇病的时候,我说是柳树精俯身,因为我那句话还把我批判了很长时间,结果怎么样,那么好的医生也没有治好她的病。”

二嫂说:“别听你二哥瞎说,我知道他捉鬼是怎么回事,这人吃五谷杂粮,怎么能不生病,让我去看看。”说着就跟赵庆奎往家里走,二哥也跟在后面。

赵庆奎的女儿躺在床上,桌上的面条动也没动。

赵庆奎说:“你二大娘来看你来了。”

二嫂说:“妮子,你怎么啦?”还没有等赵庆奎说话,二嫂又问:“你已经一天多没有吃饭了吗?”

赵庆奎的女儿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啦,就是恶心,不想吃饭。”

二嫂说:“你要试着吃点东西,我看你是累的,加上饿的。你要吃点东西,人越不吃东西,就越不想吃东西。”然后她转过头来问赵庆奎:“庆奎,你有鸡蛋吗?给妮子煎个鸡蛋。”

赵庆奎说:“没有,家里也没有油了,我现在就去买。”

二嫂说:“我回家去煎吧,我看这妮子就是饿的。”

二哥站在门口不住地往里探头,小声地说:“我看这妮子是被孙二的媳妇抓住了。”

赵庆奎打了冷战,说:“你说什么?二哥。”

二哥说:“你想啊,她那么年轻,就是因为柳树得的病,她变成了小鬼肯定住在柳树上。我有一次路过那里,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围着柳树打转。”

二嫂狠狠地瞪了二哥一眼:“就你看到了,别人怎么看不到。”

二哥说:“别人如果看到早就死了,我要不是有一手,估计也早给她俯身了。你看妮子,就在柳树下坐了一会就成这个样子。”

赵庆奎说:“二哥,你就给她赶赶吧。”

二哥说:“我学那些是为了防身的,也很多年没有帮人赶过鬼了。”

赵庆奎说:“你试试吧,二哥,这妮子不吃饭,可不是个办法。”

二哥说:“那我就试一下,能不能赶走,我可没有把握。”说着二哥就把一只手放在门楣上,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表情严肃,嘴里嘟嘟囔囔。

二嫂对赵庆奎说:“别听他的,我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我回去给妮子煎两个鸡蛋。”

二哥没有理会二嫂的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赵庆奎也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过了很大一会,二哥把两只手一伸,说:“刀。”

赵庆奎就把给了他一把菜刀。二哥收回了一只手,另外一只手仍然伸着,说:“刀!”赵庆奎又把一把杀猪刀递了过去。二哥拿着两把刀开始在门口耍了起来。

耍着耍着,二哥突然站在那里不动了。就那样站了五六分钟,二哥动了一下,接着又动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就是孙二媳妇,不过我没有能耐把她赶走。”

赵庆奎害怕地说:“该怎么办?二哥你得给我出个主意。”

二哥说:“她只有一部分附在妮子的身上,还有很大一部分在大柳树上,要赶走他只有到大柳树下。”二哥接着说:“我不能去,不过我告诉你敢的办法,你拿把刀,就砍柳树的下半截。”

赵庆奎红着眼睛从二哥手里接过杀猪刀,二哥说:“这刀太小,你分的那把劈材斧子呢。”赵庆奎就急吼吼地找到斧子,二哥说:“这把行。”

赵庆奎说:“这个死娘们,竟敢动妮子,看我把它劈了。”拿着斧头就往外走,二哥对着他的背影说:“我忘记说了,要从北面砍,不要砍错了,那上面的鬼多的是,砍错再惹上新的麻烦。”

赵庆奎拿着斧头走出到门口的时,二嫂正好端着一盘煎鸡蛋走了进来。


看到赵庆奎拿着斧头气哼哼地往走,二嫂拦住他问:“拿着斧头去干什么啊?你把这鸡蛋端给妮子去吃吧!”

赵庆奎说:“我去把柳树精劈了,她根本吃不下去饭。是孙二的媳妇作怪。”

二嫂说:“别听你二哥瞎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柳树精,孙二的媳妇。我觉得妮子就是饿的,这人饿过了头就是不想吃放。”

赵庆奎说:“我不是听二哥说,我自己也看得出来,这妮子和原来孙二的媳妇一个症状,肯定是孙二的媳妇附身,这个死娘们,活着的时候我也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你说她怎么就附上我们家妮子了。”

赵庆奎说着就拿着斧头走到的大路上,二嫂在后面又叫两声,他头也没有回气吼吼地朝北地走去。二嫂端着鸡蛋进了院子,对站在院子里的二哥说:“你对庆奎说什么了,这才几天,就又开始装神弄鬼了。”

二哥说:“我没有说什么啊,我哪敢装神弄鬼。”

二嫂说:“知道就行,这政策如果在变了,有人报告你,你就得倒霉。因为这事你吃的亏还少吗?你这人怎么就不会改。”

二哥说:“谁说我没有改,庆奎一定让我给妮子看看,我也没有做什么啊。”二艘没有再接他的话,走到屋子里对已经做在那里的赵庆奎的女儿说:“妮子,我看你没有什么病,就是饿得,这人饿得越狠,就越不想吃饭。”

妮子说:“二大娘,好香啊,我有点饿了。”

二嫂把煎的蛋花放在桌子上,说:“你爸真省,这么重的活回家就做糊糊喝,一点油星都没有,天又热你怎么能喝的下去。”说着二嫂用筷子夹了一块蛋花,放到了妮子的嘴里说:“慢慢吃,妮子,如果大娘没有记错的话,妮子今年都快十四了吧。”

妮子说:“二大娘,我有点饿了,我爸做的糊糊这两天我就喝不下去。”她边嚼边说:“到十月我就十四了。”

二嫂朝院子里看看,发现二哥已经走了,就对妮子说:“妮子啊,咱们女人到一定的年龄每个月都要生一次病,你不用怕,每个人都一样,告诉大娘,你是不是小肚子不舒服啊?闺女。”

妮子的脸一红,低头说:“是的,小肚子疼得厉害,那天在西北地还流血了呢。我有点头晕,不想吃东西,恶心!”

二嫂说:“这不是病,闺女。我们女的都这样,如果你妈在就好了,你爸也会给你做点好吃的。”二嫂接着说:“妮子,你把这两个鸡蛋吃了,如果还饿,大娘再给你去煎。我现在回家一趟,找一下原来给你姐姐做的一件衣服,我觉得你能穿。”说着二嫂就跑着回家,不一会就回来了,腋下夹着一条象裤衩又不象裤衩的衣服。

二嫂把衣服铺展开,对妮子说:“妮子啊,这是你姐姐第一次病时我给她做的,她现在穿不着了。你就穿吧。妮子,告诉大娘,现在还流血吗?”

妮子说:“就那天在西北地打药的时候流了,我现在还是不舒服。”

二嫂说:“吃点东西,过两天就好了,下次再难受的时候一定要给我说,穿上这个,然后在中间垫上弹好的棉花。不要把血流在裤子上,别人看到笑话你。”

妮子说:“这不是病吧?”

二嫂说:“不是,以后每个月到要…..”二嫂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个炸雷,好像就打在屋顶上。就听二哥在院子喊:“下雨了!”

二嫂就走到院子里看天,发现太阳被一大块黑黑的云遮中,天突然变得昏黄黄的,象到了晚上。

打雷的时候,赵庆奎刚走到大柳树旁。他正闷头想应该怎么砍时,突然一个闪电从他脚边划过,等他抬头时,雷声就响了。他这才发现整个地被一个沉沉的灰色的盖盖住了。紧接着又一个闪电,那盖被砸裂了一条缝,随着震耳雷声,豆大的雨点就砸在赵庆奎的光头上。“这云真低。”看着天赵庆奎扬了扬手,自言自语地说。

他举起了斧头,按照二哥教的方法,从北面开始砍柳树的根部。边砍边骂:“死娘们,我让你害我女儿,今天我一定要砍死你。”想到自己的女儿,赵庆奎一斧比一斧重,骂声也就一声比一声高。

雨越下越大,雷越大越响。累了赵庆奎满身都是水。他扶着斧子站在树下,看着自己费了半天的才砍出的白森森茬。赵庆奎突然大声地喊:“雷神啊,这棵柳树害我的女儿,你如果有灵,就打个响雷,把它劈了吧。”

赵庆奎话音刚落,突然眼前一亮,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赵庆奎醒来的时候雨还在下。他动了一下感觉屁股痛的厉害,这才发现自己的屁股被棉花枝扎破了。‘这小鬼真不得了!’赵庆奎心里这样想着,扭过过头来朝柳树看了一下,他‘唿’一声站了起来。原来那棵柳树被拦腰截成两截,巨大的树冠倒在旁边的团结河了,剩下的半截露着白森森的树茬。

“大柳树让雷劈了!”赵庆奎不自觉地大声地叫了声。他胆战心惊地拿过来自己的斧头,扭头就要走。刚走了几步他又不甘心地走了回来,用斧头在白茬上砍了两下,树没有动,也没有什么鬼神显灵。他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就又砍了一下,心想:“这回好了吧,你们这些小鬼总算没有地方栖身了吧,叫你们做恶多端,这会让雷劈了…..”想到这里,赵庆库突然想到自己被击倒以前似乎喊过‘雷公啊,你把树劈了’这类话。

他又努力地想了想,他确信自己喊过那句话,他还记得他的话还没有喊完,自己就给推了出去,然后树就给雷劈了。‘这雷公怎么听我的话?’赵庆奎问自己。赵庆奎又活动了一下自己手脚,发现只有自己屁股疼以外,其他的一切正常。他想起了小时候他爷爷说的话,“孙子,长大了可不要做坏事,玉皇大帝什么都知道,人如果坏事做到了头,他就会派雷公把他劈了。”

‘按道理这雷公应该是按玉皇大帝的旨意办事,现在怎么听我的话,难道我是玉皇大帝俯身。’赵庆奎想到这里,抬头看看深灰色天。半信半疑地喊:“雷公,你再打一个雷。”喊完了,他就睁大眼睛四周看,他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一道亮光,过了一会他隐隐约约听到了雷声。‘雷公听我的话。’赵庆奎想,‘我就是玉皇大帝俯身了。’

想到这里,赵庆奎顾不得屁股等,他想发了癫风一样跳了起来,手舞足蹈。

赵庆奎的胆子大了起来,大声地骂:“你们这些小鬼,竟然打我女儿的主意,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玉皇大帝俯身吗?这回好了,让雷公把你劈了。”骂到这里赵庆奎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既然孙儿的媳妇这个小鬼已经被雷劈了,自己女儿也应该好了。他想应该把自己命令雷公劈了柳树的消息告诉自己女儿。从此他也不要再担心什么柳树精了,‘呵呵,我白多分了一分地。’想到这里赵庆奎高兴无比。

赵庆奎边走边想:‘我现在的本事可是不得了,想劈谁劈谁。’他开始想这庄上都是谁平时对不住他,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老郭。老郭不但小时候总欺负他,就在前年刚分队的时候他和老郭去偷鸡,偷了两只结果老郭自己吃了一个半,自己就抱怨了两句,也没有说什么,没想到这老郭记仇,以后再也没有叫他一切去过。

‘应该让老郭吃点苦头。’赵庆奎心里狠狠地想。‘让他吃什么苦头呢,这让雷把他劈了,似乎有点太过了,他的罪恶不能和孙儿的媳妇和那棵大柳树相比。’他想来想去,不知道应该让老郭吃什么苦头。‘反正以后再想吧,我现在是玉皇大帝俯身,还怕什么啊!不知道我能不能指挥动天兵天将,只知道有天兵天将,我爷爷说见过,二哥也说见过,村里还没有其他人说见过呢,等我有了威力,一定要让村里的人都见识一下天兵天将。’

赵庆奎听他的爷爷说玉皇大帝可是个好人,专门和妖魔鬼怪做对。‘既然他俯在我的身上,我就要为村民看病。’想到了看病,赵庆奎就想到到村里的李宝贵,就是因为会看病,家里总有钱。‘我要是会看病,也会有钱,到那个时候,我就天天用棉花油给妮子炒菜,还有,隔三岔五地我们也可以吃个鸡蛋。’

‘哼,李宝贵怎么能跟我比,我会捉鬼,他会吗,他还怕鬼呢…..’

“你到哪里去了?下这么大雨到现在才回来。”赵庆奎一惊。抬头看到二哥顶着一个塑料纸站在路上远远地问他话。

“我,我去捉鬼了。”赵庆奎自豪地说:“现在好了,那棵柳树精再也不会做怪了,还有俯在他身上的小鬼也没有了。我让雷把那棵柳树劈了。”

“什么?”二哥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你给雷劈了?”

赵庆奎说:“我!雷怎么敢劈我,我让雷把把那棵大柳树劈了。”等走进了,赵庆奎突然问二哥:“二哥,你在前几年有一次神附身,是什么神?”

二哥没有想到赵庆奎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愣。二哥就想到因为这件事自己被挂着牌子游了好几天,就说:“我忘了。”

赵庆奎似乎想到了说:“我想起来了,是土地神吧。”

二哥支吾地说:“是吧,我有点想不起来,突然提那事干嘛?”

赵庆奎说:“我现在可是玉皇大帝附身,妮子的病好了吧?”

二哥说:“今天早上吃了她二大娘煎的鸡蛋,她刚到我们家说你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看上去气色好多了。你刚才说你是什么附身?”

赵庆奎说:“玉皇大帝,是我让雷公把那柳树劈的,你说孙二的媳妇有一大部分在柳树上吧,现在也给劈了,妮子的病也就好了。”

二哥跑上前去,把手放在赵庆奎的额头,那里滚烫烫的。二哥喃喃地说:“兄弟,你烧糊涂了。”

赵庆奎说:“我发烧,笑话,现在我还会得病。”

二哥说:“你自己摸一下,你额头烫的厉害,赶快回家吧,让你二嫂给你烧点姜水喝。”

赵庆奎说:“我没有病。”他说着就走进了院子。

二哥回了自己的家对二嫂说:“这雨下得真大,昨天给棉花喷的药肯定都给雨冲走了。”

二嫂说:“等天晴了再重新喷吧,能怎么办?”

二哥说:“哪去弄钱去买药啊。”二哥有接着说:“这赵庆奎欠我们五块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

二嫂说:“他到哪里去弄钱,你看妮子瘦得可怜人,赵庆奎也是狠不能连盐都舍不得吃。”

二哥说:“不知道他到西北地干吗去了?到现在才回来。”
二嫂说:“还不是因为你说妮子是什么鬼附身,他不是去捉鬼去了,鬼捉到岛没有?”二嫂刚刚说到这里,这是她听到妮子再喊:“二大娘,你过来看我爸怎么啦?”

二哥说:“对了,赵庆奎烧得很厉害,你烧点姜水吧,让他发发汗。”“我先去看看,他怎么啦?”二嫂就走出房子,看到妮子就站在雨中。二嫂赶紧递给她一个塑料袋说:“妮子,可不敢让雨淋了。你爸怎么啦?”

妮子焦急地说:“我爸一到家就蹲在地上,说是什么玉皇大帝附身,大娘你快去看看吧。”二嫂就急吼吼地跟着妮子来到赵庆奎家发现赵庆奎已经躺在地上,浑身都湿透了。二嫂把手放在赵庆奎的额头,那里滚烫滚烫的,就对着还没有走进屋子里的二哥说:“快去把宝叔叫来吧,庆奎病的不轻。”

只见赵庆奎动了一下,嘟囔着:“我没有病,我是玉皇大帝附身。”

雨越下越大,李宝贵背着药箱打着伞跟着二哥走了进来,雨水打湿了他的半截裤子。李宝贵三十岁不到,是村里支部书记侄子。他原本不是医生,本来要去上大学的,他运气不佳,刚好在他高中毕业那一年国家取消了大学生推荐制度。他的叔叔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要他做医生这步棋,于是他就成了当时大队卫生所的医生。俗话话说这久病成良医,何况是干这一行的。不两年下来,李宝贵就成了大队里名医,他说如果病人不该死,就没有他治不好的。后来大队和小队一样分开了,村里不再设卫生所,李宝贵也就成村里的赤脚医生,按当时最为流行的说法应该叫个体户。

很难说李宝贵是西医还是中医,他似乎什么都会,他说他这叫中西医结合。也很难说他是兽医还是人医,因为他既给兽看病也给人看病。

李宝贵坐了下来,看看躺在凉席上的赵庆奎脸红红的,在冒腾腾的热气。他把手放在赵庆库的额头,但随即就拿开。转过头来对二哥说:“二哥,这庆奎哥病的不轻,这额头上的温度至少得有七十度。”

二哥说:“那不快半熟了。”

李宝贵说:“是半熟了,亏得你把我叫来的早,要不就要全熟了。”李宝贵说着就把中指和食指放在赵庆奎的手腕上。

听到李宝贵这个说,妮子以为自己的爸爸没救了,就呜呜地哭了起来。二嫂就劝她说:“妮子,你爸没有事的,今天早上还好好,肯定是出去被雨激了,等你宝叔给他打一针就好了。”

李宝贵说:“要搁在往常,我一针下去肯定好,不过这一次他实在烧得厉害,我也没有把握。”他皱皱眉头接着说:“你看他脉跳的也不齐。”

二嫂说:“要不你给他量一下体温?”

李宝贵说答应一声说好的,然后就打开自己的药箱找体温计,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突然想起刚刚他的的儿子打开过药箱,想想应该是儿子拿出去玩了。就对二嫂说:“体温就不要量了,我这么多年经验了,这一摸就知道大概烧多少度。”说完他盖上了药箱抬头问二嫂:“你说他下着雨出去了,到哪里去了?在外面呆了多长时间?”

妮子说:“他一大早就去西北地去捉鬼了,刚刚回来。”

二哥说:“不是不是,他去西北地看庄稼,怕水把庄稼淹了,想去放水。”看到了李宝贵,二哥想起了当年自己被挂着牌子游街的情形。

李宝贵说:“二哥你慌什么呀,现在即使我叔叔也不管捉鬼的事情了,谁有能耐谁就去捉,这叫信仰自由。这捉鬼可是二哥本行,二哥还没有重操旧业,没有想到这庆奎哥又学会了。”

二哥说:“我那个时候是装的,就想弄顿饭吃,我那会捉鬼。”

二嫂说:“我知道他是装的,昨天妮子病了,庆奎一定说是给孙二的媳妇附体,这一大早就去西北地捉鬼,没有想到会下雨。早上起来天还好好的。”

李宝贵说:“吃完早饭我本来要去打药,棉花地里的棉铃虫真多。刚拿出喷雾器就见下大雨了。”

二嫂说:“说的就是吗,他走的时候连个塑料袋也没有带,就给雨激了,虽然晴天的时候很热,但是三伏天马上就要过去,这雨水还是很凉的。”

李宝贵说:“这一场秋雨一场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就问二嫂:“庆奎哥不会是去大柳树那块地把。”

二哥说:“就是那块。”

李宝贵看看二哥,有看看赵庆奎,说:“这庆奎个会不会中邪了,这如果是被鬼附体了,我可治不好,赶鬼捉妖,那可是二哥本行。”

二哥说:“我真的不会,这病还是要你来看。”

李宝贵说:“那好吧,我试着打一针吧。”说着就翻自己的药箱先找到的针管,然后边翻着药箱找针头便问:“是给庆奎打好一点的针,还是差一点的针。好针好的快,不过比较贵,差的真好的慢,不过很便宜。”

妮子问:“打好针多少钱啊?”

李宝贵说:“好针八毛,差针两毛。”

妮子说:“我 不知道爸爸把钱放在哪里,我只有两毛钱,就打差针吧。”

二嫂对二哥说:“你回家找六毛钱,还是打好针,好的快,地里还有那么活等着他呢。”

李宝贵说:“没有关系先欠六毛也行。”他说着就把找到的针头往针管上安,安来安去可是怎么也安不上。这时只听妮子对二嫂说:

“二大娘,你看。这针头怎么那么大,我爸受的了吗?”

李宝贵低头一看,说:“我说呢,这是给猪打针的针头,前几天孙儿家的猪病了,一开始硬说是他媳妇回家做乱,后来还是让我给猪打了一针,一针下去猪就开始吃食了,猪的皮厚,一定要用大针头才能扎得进去。”说完,他把大针头扔回药箱里,又开始翻了起来。

他又试了几个针头,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安到针管上的。然后拿出一小瓶药,用镊子把瓶口打碎,把所有的药都吸到针管里,排净了空气,让二哥把赵庆奎翻过来,屁股朝上趴着,把裤子扒的漏出屁股,然后在屁股上划了个十字,在十字的中间用酒精棉先消毒。李宝贵抬头对二哥说:“你帮我按住他。”二哥就蹲下按住赵庆奎的腰,二嫂也蹲下按住他的腿。李宝贵一针扎了下去,就听赵庆奎‘啊’的一声,就想动。二嫂和二哥见状把他按得紧紧的。

二嫂说:“庆奎别动,是他宝叔给你打针呢。”

赵庆奎说:“我没有病,什么宝不宝的,我让雷公把你抓了,你信不信。”

李宝贵边推药边说:“你看看,他都烧糊涂了。”李宝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门口一道刺眼的亮光,象是一只会发光的蛇突然往屋内探了一下头,紧接着是震耳的雷声,门口枣树被震得哗哗直响。李宝贵一惊,把所有的药一下子推了进去,赵庆奎疼得哇哇直叫。

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最后还是二嫂说:“庆奎,你没事吧?”

赵庆奎翻了一下身说:“我不怕,我现在是玉皇大帝附身,不要说李宝贵,就是李支书来了我也不怕,我已经命令雷公把那棵大柳树劈了,你们信不信,我也可以命令雷公把你劈了。”

赵庆奎说完一动不动。李宝贵赶紧收拾药箱对妮子说:“妮子,你爸睡一觉就好了,等你爸醒了你告诉他,钱他先欠着,等有了再还。”他说着,拿着伞就要出门,一只脚刚踏出门口,一道闪电把门口照得通亮,紧接着就是一个闷雷,李宝贵感觉到那雷就在自己的脚边,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李宝贵没有被雷抓走,他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赵庆奎的家,来到李支书的家。李支书正坐在堂屋里吃中饭,看着雨就着小菜喝酒。看到侄子狼狈的样子,李支书问:“这是去哪里了?怎么成这个样子。”

李宝贵说:“刚刚被西头的赵二哥叫去给赵庆奎打针,真邪了,赵庆奎说打雷就打雷,还说是玉皇大帝附身。还说他已经让雷把西北地那棵大柳树给劈了。”

李支书看了看他侄子,说:“这话你都相信,他要真是什么神附身,日子还会那样穷吗?他老婆会那么早死吗?你说他们赵家这是怎么搞得,总有人装神弄鬼,前两年那赵二哥说是什么土地爷附身,结果斗成那样子,这怎么就不改啊?”

李宝贵说:“就是,就是,敢明再抓他一个封建迷信的典型。”

李支书喝了一口酒,摇摇头说:“现在政策变了,你看我原来大队的支部书记,我们大队有八个村,这一分队我不成了咱们一个村的书记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让他们去折腾吧,就他们那帮人能折腾出什么鸟来。”李支书说完不屑朝门外看了一下。

李宝贵说:“前两天不是说要调你到乡里去?”

李支书说:“这事黄了,有人告我计划生育不力。以后你也学着一点,少得罪人。”说完李支书又喝了一口酒。

李宝贵乖乖地说:“那好吧,我听叔叔的。”

李支书说:“咱家的人越来越少了,三门人才出你一个男劳力,现在我们哥三个都还健在,等我们不在了,你的妹妹们再一出嫁,你就快成村里的单门独户了,做事要小心,当心别的姓以后欺负你。”

李宝贵连连点头说:“我听叔叔的。”

李支书说:“那你也坐下吃饭吧,还有面条,你婶子在厨房里正下着呢。”说完,李支书对着厨房喊道:“你多下一碗面条,宝贵来了。”

李宝贵连忙说:“不用了,婶子,我回家吃放。”说着他走到了院子了,雨似乎小了一点,但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依然灰蒙蒙的。

雨不紧不慢地下了整个下午,赵庆奎也在凉席上躺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他坐了起来,正在看书的呢子看到他做了起来,就问:“爸,你还烧吗?”赵庆奎把手放在自己的额头说:“不烧了,不过有点头重脚轻。”然后他想起什么,问妮子:“妮子,你的病好了吗?”

妮子的脸一红说:“二大娘说我没有什么病,她说所有的女孩子都会有。”

赵庆奎站了起来,高兴地说:“原来妮子长大了,我去代销点去买一包挂面。”说着他就开始翻自己的衣兜,衣兜仍然很湿很湿的,他边翻边自言自语:“我有五毛钱放在兜里,怎么没了呢?”他就把衣兜翻了个,发现那张五毛钱的纸币软塌塌地贴在衣兜的低部。这是就听妮子说:

“宝叔今天中午给你打一针,要八毛钱呢? 我还没有给他。”

赵庆奎 嗯了一声,赵庆奎把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把它贴在案板上。然后说:“李宝贵来过啊。”妮子点点头,赵庆奎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感觉哪里有点疼:“他说他什么时候要?”妮子说:“他说我们有了再还他。”

赵庆奎看了看妮子说:“妮子,你什么时候开学? 还要交学费嘛?”

妮子说:“下星期一,要交买书的钱。”赵庆奎说:“我们农村人读书没有什么用,妮子也成大人了,让我说开学就不要去了,认识几个字,不像我一辈子睁眼瞎就行了。”

妮子没有说话,拿出火柴把油灯点着了,房子里一下变得昏黄黄的。这时二嫂挽着裤腿在院子问:“妮子,你爸怎么样了?”

妮子说:“好了,二大娘。”说着,妮子和赵庆奎都走到门口。雨还在下,赵庆奎说:“快到屋里来。”

二嫂说:“门口的大路成河了,水都到小腿肚子了。”说着二嫂指了指自己挽起的裤腿,接着说:“你二哥说让你和妮子到我们家去吃饭,也没有做什么好吃的,熬红薯面糊涂。”二嫂说着就拉着妮子往外走并用一块塑料布妮子遮雨,边走边小声对妮子说:“妮子今天好了吗?”妮子说:“今天没有流。”二嫂说:“可不要着凉。”

红薯面糊涂黑黑的,赵庆奎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说:“二嫂这糊糊做的比我好喝。”二嫂:“什么都没有加,就红薯面,有什么两样。”二哥说:“你是饿了吧,五八年的时候树皮都好吃。”他看了一下低头喝糊糊的赵庆奎低声地问:“今天中午你是烧糊涂了,还是真的?”

赵庆奎抬起头,不解地问:“什么真的假的?”

二哥说:“你不是叫着,嚷着是玉皇大帝附身吗?怎么就忘了。”

赵庆奎挠挠头,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当时迷迷糊糊的,我想应该是真的。”

二哥说:“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二嫂说:“又来了,庆奎是被烧糊涂了,没听宝叔说,都烧半熟了,今天早上说的是胡话。”

赵庆奎想了想说:“也不能全是胡话,喊‘天雷你把这树给劈了。’那雷真的把树劈了,我亲眼看到的。”

二哥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问:“那棵柳树真的给雷劈了。”赵庆奎说:“真的,我亲眼见到的。”然后抬头用非常不解的眼光看二哥,发现二哥也用非常不解的眼光看着他。

雨时大时小地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终于停了。这场雨实在是太大了,地里积满水,有些地方一脚踩下去,水都可以蒙过脚踝。雨一停,人们都扛着铁锹去地里放水,他们先把水放进地养沟了,然后顺着沟淌到地边的小河里,然后都汇进了团结河。那一天团结河的水暴涨,在一里地以外都可以听到团结河的流水声。

赵庆奎起了早先到南地把水放了,然后又拿着铁锹来西北地放水。他远远地看一大帮人正围在他的地头上,不知道发生的什么事。这时他看到一个人孙二急匆匆地往那里赶,他就远远地问:“孙二,那么多人在我地头上干吗?”

孙二一看是赵庆奎,就大声地说:“你还不知道啊,那棵大柳树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给雷劈了。”

赵庆奎说:“我以为怎么了呢,我昨天就知道了,就刚下雨的时候给雷劈的,劈的时候我还在呢,亲眼看到的。”

听他这么说,孙二就停下脚步等他,问:“你看到雷公了?”

赵庆奎说:“没有啊,我自己也给打晕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见一道 亮光,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一看,那树就给雷劈了。”

看到赵庆奎远远地走过来,二哥大声地说:“看,庆奎来了,他昨天就告诉我这树给雷劈了。”所有的人都停下议论,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赵庆奎,看得赵庆奎不知所措。这时二哥说:“你说说,你怎么让雷公把这树劈了。”

看大伙都看着他,赵庆奎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看看二哥。就听二哥说:“你把昨天给我说的情况给大伙说一下,你可是为我们村做了一件大好事,这柳树可是做恶多年,你说对不对,孙二?”

孙二说:“这柳树害我们家害得最惨,我老婆就是被柳树上的小鬼给抓走了魂,结果那么好的身体,一病就死了。”

有人问:“她是什么病?”

孙二说:“什么病?县城的医院里都不知道,就是不吃不喝。魂给小鬼抓走了,怎么吃,怎么喝呢? 没有想到她死了还不离开家,我们家一天到晚闹鬼,前两天我家里的小猪又不吃东西,让宝贵过来打过两针也没有起什么作用,我想和我媳妇是一样的病,可能没有办法治了,没想到昨天昨天中午开始吃食,现在已经好了。”

孙二停停接着说:“当时我就在想真的邪了,这猪的魂已经被小鬼抓了,怎么就又活过来了,现在明白了,原来小鬼门都给雷抓了,说说庆奎,雷是怎么把小鬼抓的?”

大家又都瞪着眼睛看赵庆奎。

赵庆奎看看大伙,又看看二哥,二哥说:“昨天是你命令雷公把这树给劈的,你忘了?”

有人就问二哥说:“二哥,你怎么知道是庆奎命令的?”

二哥说:“庆奎告诉我了啊,再者即时他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不记得我是干什么的。”

有人就说:“知道,知道,二哥还为我孩子看过病,那时候你看的真灵,一下就好。不象现在的李宝贵就知道打针,真没少打,病却好不了。”

二哥说:“他是医生,人如果中了邪,不把小鬼赶走,这病怎么能好。”二哥转过头来问赵庆奎,“你说对不对?”

赵庆奎点点头,有人就催促说:“大家都别说话,听庆奎给我们说。”大家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团结河的水声。

赵庆奎说:“我们家妮子在柳树下睡了一觉,病了,不吃东西。我让二哥看,二哥说是被孙二的媳妇附身…..”大家都转过头来看二哥,二哥不住地点头。就听孙二气愤地说:“这个死婆娘,在自己家里闹还不行,还要跑到别人家里折腾。”有人就接过话说:“她还到我们家去过呢….”有人大声地说:“别说话,听庆奎说,后来怎么啦?”

赵庆奎说:“二哥就拿着大刀帮她赶,后来二哥赶不动,就对我说‘孙二的媳妇躲在柳树上’我就拿着斧头过来,在来得路上就下雨了。”

有人说:“后来呢,你还没有砍树,树就给雷劈了吗?”“别插话,听庆奎说。”

赵庆奎接着说:“没有啊,我到这里的时候雨已经下的很大了,我就用斧头砍说,你们看那个白茬就是我砍的印。”说着赵庆奎指了指树的根部被斧头砍过的痕迹。那些人就外头去看。赵庆奎接着说:“这么粗的树,我怎么能砍的断呢,我想如果雷能够把树劈了就好了,我刚想到那里正好打了一个雷,我就喊:‘雷公啊,把这棵树劈了吧’接着树就给雷劈了,我给弹出很远倒在地上。”说完赵庆奎就四周看,想找自己倒过的方,已经被雨水冲得没有了痕迹。

有人急切地问:“后来呢?”

赵庆奎 说:“后来我就回家了。”

二个说:“谁可以给雷公发命令啊?只有玉皇大帝,我原来土地爷附身,是命令不动雷公,虽然我早就知道这棵树上妖怪很多,就是拿他没有办法,现在庆奎被玉帝附身了,这树就给雷公劈了。昨天他刚回到家的时候,玉帝还在他身上,你们昨天没有看到庆奎,脸红红的,就和堂屋里那玉帝的供像是一样的。他昨天就告诉我他是玉帝附身,我还不信。昨天晚上,土地爷给我脱梦说玉帝到过我们村,今天看到这棵树,我是信了。”

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说,有的人点头,有的人摇头,大家都用尊敬地眼光看着赵庆奎。有人问:“玉帝就显一次灵吗?”

二哥说:“显了很多次,昨天李宝贵过来…..”这时有人说:“李医生来。”二哥和赵庆奎转头一看,李宝贵扛着铁锹朝这个地方走了过来,别走别问:“昨天庆奎哥说这柳树给雷劈了,我还不相信,这树真的给劈了?”

二哥说:“可不是吗? 李医生,你正好来了,给做个证明。昨天你给庆奎打打针,可能扎疼了玉帝,他通过庆奎的口说打雷,结果就打雷了,对吗?”

李宝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随口回答说:“是啊!”

二哥接着说:“那雷就在庆奎家门口,我和我媳妇都在,还有他宝叔。这不是又显灵了吗?”

有人就点头,嘁嘁喳喳地开始说,不停地有人抬头用一种尊敬地眼光看赵庆奎,赵庆奎有点飘飘然了,他似乎真的感觉到玉帝又附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成了受人尊敬的救世主。

玉皇大帝附在赵庆奎的身上并通过赵庆奎的口命令雷公把那棵作恶多端的树劈了这件事
迅速地在村子里传开了。传的最凶的就是孙二,因为他直接从这件事情上得到了好出,
他们家猪开始吃食了,他死去老婆再也不到家里折腾了。孙二见人就说:“真灵,真灵
,我们家那猪自从柳树给劈了以后吃的真欢,现在我也可以睡安稳觉了,不怕小鬼在过
来折腾我。”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这赵庆奎被玉皇大帝附身不几天就
传到了几十里以外,等传到那里的时候,赵庆奎也就成为一位能无病不治的神医,还有
人说玉帝已经把皇帝内经传给他,给人看病用的都是过去皇宫里的方法。
赵庆奎也开始受人任尊敬起来,村里的人见了他都会用一种莫名的,或者尊敬的眼光看
他,就连自从那次偷鸡事件以后从来不再给他说话的老郭见了他也主动过来给他搭讪。
赵庆奎偷偷地在家里试验过几次,都是命令雷公打雷,龙王下雨之类,但再也没有成功
过。他就偷偷地把二哥叫来问:“二哥,你说‘玉帝附身’是不是真的 ?“
二哥说:“当然是真的了!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赵庆奎说:“我又试过几次,怎么都没有成功?”
二哥说:“玉帝不可能天天在你身上,他还有很多别的事情,他只有在你身上的时候才
灵。“
赵庆奎说:“那他什么时候在我身上啊?“
二哥说:“你觉得他什么时候在你身上就什么时候在你身上。”
这时二嫂看他们在嘀咕,就知道他们又是在讨论玉帝附身的事,就对赵庆奎说:“不要
信你二哥,那有神鬼的,都是人想,神能帮我们干活吗?还不是要我们自己干,这两天
棉铃虫又都起来了。”
二哥看看自己的媳妇,说:“我给你说不明白,原来我被土地爷附身的时候,总说我是
装的,现在庆奎被玉帝附身也说是装的。都显灵了你还不信。”
二嫂说:“不就是柳树给劈了吗,那里除了那棵柳树没有别的树,夏天的云本来就低,
你说不劈它劈谁啊?”
二哥说:“呢子的病好了,孙二家的猪好了,还有他媳妇不到家里折腾,这些事怎么解
释?”
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妮子说:“我本来就没有病。”说完,脸一下子红了。
赵庆奎说:“是的,妮子没有病,妮子是长大了。”
看到自己的媳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二哥搪塞地说:“好,就算妮子没有病,那孙二家
的事怎么解释啊?”
二嫂没有答他的话,说:“快点去干活,在怎么装神弄鬼地里的活还是你自己干。”看
到自己的老婆有点火了,二哥没有在敢说什么,朝外走去。
二哥刚刚走出赵庆奎的家,就看到来了一帮陌生人。看到二哥,有人就问:“大哥,我
们问一个人,你们村有个神医,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二哥一惊说:“我们村只有一个医生啊,他一般,算不上神医啊!”
来人就说:“我们找的不是一般的医生,是个被玉帝传授医术的人,听人说他可以治疗
百病,我妈头晕,想过来让他看看。”
另外一个带着帽子年轻人走过了,摘掉帽子说:“你看我这头发,才几天的功夫就掉成
这个样子,也过来让神医看看。”
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说自己结巴,因为结巴到现在还没有讨到老婆,也想过来看看。
刚才那个年轻就说:“我可不要因为这脱发讨不到老婆。”其他人也都跑上来说话。
听他们这么说,二哥明白了,他们不是来找李宝贵的,是来找庆奎来看病的。他不住地
点头,赶紧说:“我们村有这个神医,玉帝把医术传给他,还经常显灵呢。”
那些人就急切切地问:“他住在哪里啊?今天有空吗?”

二哥说:“他就是我的堂弟,我们关系好着呢。玉帝附在他的身上就是要来做好事的,
天天有空。这就是我们家,你们进来。刚刚走了一拨,是城西北来得,走了几十里路。”
有人就说:“我们也是城西北来的,路上没有遇到他们。”
刚刚那个年轻人就说:“去城西北那么多条路,怎么能够正好遇见。”就有人点头说:
“就是,就是,我们又不是神仙。”说着,这帮人就跟着二哥走进了赵庆奎的院子里。
看到二哥领着一大帮人人走了进来,赵庆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要问跑上前去,低声
地说:“你现在就是玉帝附身,坐堂屋里不要轻易说话,他们是来找你看病的。”说完
就把赵庆奎按在椅子上。妮子吓得藏了起来。
二哥走到门口,对院子里的人说:“这就是赵庆奎,我堂弟。现在正被玉帝附身,不能
轻易说话,他刚刚命令我来给你们看病。”说完,二哥看了一下赵庆奎,赵庆奎点点头。
二哥也搬个高凳之坐在堂屋门口,说:“我是土地爷附身,给庆奎不是一个水平的,但
是他可以把功力用到我的身上给你们看病,你们一个个来。”
来得人就将信将疑,有人就大者胆说:“我不知道你也可以看病啊?只听说你堂弟会看
。”
二哥说:“那你们找一个办法让我显以下灵吧。”
众人就围在一起想方法,最后其中三个女的走了出来站成一排,一个年长的人对二哥说
:“土地爷,我们本来不该怀疑你,不过我们大老远过来看病,希望真神能够帮我们。
这三个妇女有一个最近死了丈夫,你能说出是那一个吗?”
二哥也不说话,也不看那三个妇女,只是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过了好一会,他突
然把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三个妇女说:“死去的丈夫正化为清烟盘在妻子的头上。”
听二哥这么说,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把眼睛看向死去丈夫的妇女。
二哥没有说什么,又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又过了好大一会。他仍然闭着眼睛说
:“靠右站的妇女刚刚去世了丈夫。”所有的人都一经,妇女的眼泪也就流了出来。
“真灵,真灵!”所有的人都开始赞叹,确信无疑。有人就上前说:“先给我看。”另
外的人就说:“为什么先给你看?”
二哥说:“不用挤,都给你们看。先让老人过来。”然后他又接着说:“我们看病时不
收钱的,不过如果愿意捐一点香火钱的话,玉帝也会高兴的。“
所有的人都点头,刚才说话的老者就走上前去小声地说:“土地爷,我们没有看到寡妇
头上的青烟啊。”
二哥没有睁眼,用低沉的声音说:“此乃天机,凡人焉能看到冥世。”老者不敢再问,
招呼着大家排队。

二哥能不能看到冥界,赵庆奎无从得知,但做为主角的他,虽然被称为玉帝附身,但是他确实看不到冥界。等看病的人都散去,已经做得腰酸背疼的他站了起来问二哥:“二哥,你真的能看到冥界,我怎么看不到。”

二哥头没有抬,说:“你说能看到就能看到。”然后继续点刚刚那些人捐的香火钱。那个丈夫刚刚去世的妇女捐的最多,她是来问避邪的方法,她说他丈夫去世以后天天到家里折腾,还说自己晚上放的好好东西,第二天早上就会改地方。二哥告诉她削一个木楔子埋在大门的左边,二哥说鬼怕不楔子,而且所有的鬼都是左撇子。那个妇女就相信得不得了,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捐成了香火钱。

二哥点钱点的眉飞色舞,最后正好四块八毛钱,是个好数字,即占了顺又占了发。二哥并没有把钱分给赵庆奎,而是说:“明天我们去集上一副玉帝的画像,要大一点挂八仙桌的后面,再买些蜡烛和请些香。”看看赵庆奎,二哥又问:“你们有香炉吗?我们家没有,全让你二嫂给砸了。”

赵庆奎说:“我们家也没有,过年的时候我都没有钱请香。二哥,你说你那样给他们治病,他们的病能好吗?”

二哥说:“那还要买几个香炉,不过香炉比较贵,这四块八毛钱不知道够不够,你二嫂一分钱都不会给我,你还有多少钱啊?”

赵庆奎说:“我只有五毛钱,妮子马上都开学了,学费还没有呢,对了还欠你们家五块钱,还欠着李宝贵的打针的钱。二哥,我怀疑他们的病我们治不好”

二哥说:“这五毛钱倒是干不了啥,就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吧。庆奎,我有这样的手艺,你又有这样的名声,以后我们不愁钱,放心吧,兄弟。”说着二哥拍了一下赵庆奎的肩,脸高兴地象一大朵盛开的菊花。

赵庆奎第三遍问:“二哥,我们这样给他们看病,他们的病能好吗?”

二哥说:“什么?”

赵庆奎担心地说:“回去以后发现他们发现自己的病不好,他们会不会来找我们?”

二哥说:“不用担心这个,我们说他好,他就好了。比如那个妇女的丈夫回家折腾这件事肯定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她就会帮我们宣传。当然有些病我们是治不好的,不如那个秃子,谁也只治不好,即使他出去说,也没有人相信。”

赵庆奎说:“我不会看病啊?”

二哥说:“你说会,就会。没有人天生会看病,你说自己会看病,别人谁敢怀疑我们啊,谁敢怀疑我们就显一次灵让那些怀疑的人看看。”

二哥接着说:“这个看病也简单,我慢慢教会你,你如果不想给别人看,你就坐在那里,就和今天一样,不说话,也不动。”

赵庆奎还是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玉帝附身,在心里又开始慢慢地念叨起来:“龙王快点下雨,龙王你快点下雨....”二哥看着赵庆奎站在那里不动,就用手推了他,把钱放在桌子上说:“我要回家了,一个下午都没有去地里干活,估计今天晚上没有晚饭吃了,还有你把钱收好了,我们明天去买东西,这事可千万不能让你二嫂知道,她知道了,准坏事。”赵庆奎仍然没有动,二哥就自己走出堂屋。

“这天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阴天了。”二哥朝西看看,一大块结实的云把没有落上的太阳遮得严严实实的。一阵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嗖嗖地响,天空不一会就黑了下来。二哥对堂屋里的赵庆奎说:“要下雨了,把妮子的衣服拿到房子里去吧。”

赵庆奎仍然没有动。二哥又回到堂屋看他,他突然大声地叫了一声:“雷公给我打雷!”二哥被他这个突然喊叫吓了一大跳,说:“把衣服收进来吧,天好像要下雨了,这夏天的天就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二哥话刚说完,一道闪电撕裂天空,紧接着是隆隆的雷声,豆大雨点砸在低声,空气中迅速弥漫着泥土味。

只见赵庆奎高兴地跑出了堂屋,扬着脸,张着嘴,笑着说:“我又显灵了,二哥,这是我让龙王下的雨,雷公打得雷。”赵庆奎的话音还没有落,接着又是闪电和雷声,雨下大了。

这时二嫂在大门口喊:“赵二,你在干什么,一个下午都没有下地。下雨了,上午晒得麦种现在又打湿,快了收拾。”她探了一下头,看到赵庆奎正站在雨中,赶紧跑过来把他推进屋里,说:“你又想病啊,被装神弄鬼了,妮子一会就从地里回来了,去给找一件干衣服。”

赵庆奎说:“二嫂,你信不,这是我让龙王下的雨。”

二嫂说:“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和你有什么关系。”然后拉着二哥就往外走,到家劈头就问二哥:“你是不是又骗庆奎了,你不害人心里就不舒服,对不对?”

二哥说:“我怎么骗他了,他问我自己是不是玉帝附身,我说他说是附身就是附身。”

二嫂说:“我警告你,庆奎可是老实,认死理。你如果把庆奎弄得神神叨叨的,这妮子你以后要养着。”

二哥说:“不会吧,庆奎都快四十,这事还想不明白。”

那天晚上赵庆奎作了一个梦,他梦到白白胖胖的玉帝,玉帝告诉他要他给贫困的人治病,要他捉住所有的小鬼,赵庆奎高兴得热泪盈眶。他醒来以后就再也没有说着,一直想着玉帝话,好不容易耗到鸡叫三遍,就起来叫二哥去集市上买东西。二哥揉了揉眼,看看窗外,天还黑呼呼的。


赵庆奎和赵二花光了他们看病赚来的钱请了一个大大的玉帝和几大把香,还买了几个香炉和几根蜡烛。他们把玉帝的画像坐在堂屋的正中间,画像占据了大半面墙然后把香炉放在八仙桌上,二哥还把多年前一个土地爷 的画像翻了出来,坐在玉帝像的旁边。这土地爷的画像不但因岁月的久远而有些泛黄,而且在玉帝衬托下现的无比渺小。

赵庆奎看着白白胖胖的玉帝,对二哥说:“这玉和我昨天梦到的一个模样。”二哥说:“这雨地只有一个,当然是一个模样了。”赵庆奎又看看了旁边那个矮小的土地爷老头,说:“这土地爷世界上有多少个?”

二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说:“应该很多,因为这土地大没有边,玉帝也不会把整个土地都分给一个人,不过我这个土地爷是我们这个地方的,专管我们这个地方的事。”赵庆奎点点头似乎明白的二哥意思,说:“这玉帝可是只有一个,他还管外国的事呢!”赵庆奎接着说:“玉帝告诉我让我给人治病,可是我不会啊?”

二哥说:“这个没有关系,只要你自己认为你是玉帝,那你就会看病。这刚开始有我来看,这时间长了,你自己也学着一点。”赵庆奎说:“我们给人看病收钱吗?玉帝在梦里没有告诉我。”

二哥想了想说:“这个,我们不收钱,我们只要香火钱。”二哥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外面有人探头问:“赵大师今天看病吧?”二哥往外看了一下,发现是昨天的那个老者,拉着地板车走了进来,车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又八十岁的老太太。

二哥干紧要赵庆奎坐在八仙桌的旁边,对老者说:“老哥,老太太病怎么样了?”

老者把板车放下,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太太下车,一边说:“好了,昨天我回去她就可以大便,肚子也不疼了,这老太太高兴啊,非的过来看看这玉帝,也给玉帝烧把香。”二哥赶紧招呼着他们到屋里来,还特意给老太太搬了一把小凳子。

老太太进了屋,没有坐在凳子上,而是对着赵庆奎和那幅巨大的玉帝的画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嘴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赵庆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了,刚想站起来去扶老太太,看到二哥不住地使眼色让他坐着别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玉帝附身,已经不是普通人,然后坐在那里心安理得的接受老太太的叩头。

老太太叩了九个头以后,她的儿子从包里拿出一大把香来,二哥赶紧把蜡烛点上,放在老太太的面前,老太太拿着香,嘴里仍然嘟嘟囔囔地说着,这次二哥听清楚了老太太的话:“老天爷啊,你发发慈悲,给我儿子找个媳妇吧,他眼看都六十了....”二哥这才知道老者原来还没有结婚,老太太是来求儿媳的。

老太太站了起来,刚要对赵庆奎说什么,就见门口又来了一帮人。老者就对老太太说:“娘,赵大师很忙,既然我们已经拜过老天爷,我们回去吧。”老太太边从自己衣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两毛钱,边对老者说:“儿子,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也要拜。”说着把往地上按,老者也跪在地上。老太太把钱递给赵庆奎,赵庆奎没有动,二哥说:“我们帮助人不收钱,都是按玉帝旨意来办事。”说话的时候赵庆奎瞟了一眼八仙桌下面的一个纸盒,老太太把钱恭恭敬敬地放放进了纸盒。老者也叩了九个头,然后扶着老太太往外走,老回头对着玉帝画像说:“老天爷,如果我们的事你能帮我们解决,我每个月都来给你上香。”

二哥便送老太太和老者出了屋,看到门口已经有七八个人,他就说:“谁先来的啊,先来的进来先叩头再说看什么病。”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说:“我先来的。”二哥就让她进来。她也和老太太一样跪在地上先磕头,然后跪着对要对赵庆奎说话,二哥说:“玉帝不和一般人说话,你有什么事就对我说吧。”

妇女睁了一下眼,说:“我就一个儿子,已经五岁了还不会说话,我怕他是哑巴,来求求老天爷让我儿子说话吧。”

二哥没有立即回答,闭着眼睛,过了一会说:“我问过玉帝了,他说如果真的是哑巴,也是他的旨意,如果那一天他不想让你儿子是哑巴,你儿子就会说话了。”

听二哥这样说,妇女恳求地说:“你能不能在帮我问问,我儿子什么时候能说话啊。”

二哥说:“这个,玉帝没有说,我也说不准。等你儿子会说话的时候,自然也就会说话了。”妇女还要说什么,二哥抬头对门口喊:“下一个。”妇女抬头看了一眼尊严的玉帝,掏出五分钱恭敬地放进了纸盒子里。

第二个也是一个妇女,哭丧着脸,进来就跪在地上磕了十个头,然后对二哥说:“老天爷,我们家种羊昨天不见了,请老天爷给我们一个指示,我们应该去哪里找。”

二哥问:“你们家门朝那个方向?”妇女说:“朝东南。”二哥说:“那就应该朝东南找,不过已经一天了,有点晚了。”妇女说:“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啊?”二哥说:“你朝东南方向找,看看有没有人家母羊在发情,你的种样就在那里。”妇女还要问什么,二哥对这门口喊:“下一个。”妇女掏出五毛钱放 进了纸盒子。

第三个是穿着整齐年轻女子,进来先磕了头,抬头看了一下二哥,还没有说话,脸就红了。她问:“老天爷,我有难言之隐,能不能把们关上。”二哥就起身把门关上,外面的人就焦急地问:“怎么啦,今天赵大师不看病了?”二哥说:“不要慌,都给你们看。”

妇女看关上了门,就不好意思地说:“我们结婚都快一年了,还没有小孩,我求求老天爷赶快给我们一个小孩。”

二哥一下子语塞,这时赵庆奎突然说话了:“这个要天天做。”

女子说:“我们那位不能天天做。”赵庆奎说:“天天做对身体不好,要不是天天做,妮子她娘也不会死。”说着,赵庆奎的眼泪就要下来。二哥一看,赶紧示意他做端正了。二哥咳了一声说:“你们很快就有小孩了,玉帝说他已经为你们准备好的一个托生的人,这人前世还是个当官的呢。”

年轻妇女听他这么说,脸上一下子漾起了笑容,说:“李大师,我们要吃什么药吗?”二哥闭上了眼睛说:“现在还不需要。”这时门口有人敲门,问:“好了吗?”二哥说:“下一个。”妇女掏出五毛钱恭敬地放进了纸箱里。二哥看着她高兴地走出去,心里思讨着到哪里去弄点吃不死人的药。

就这样一直看到太阳快要落山,等所有的人都走了,赵庆奎已经坐得两腿发麻。看着点钱二哥说:“二哥,我明天能不能动一下?”二哥说:“你是玉帝,当然可以动了。”赵庆奎说:“这样坐下去,我的屁股上会生茧的。”二哥说:“明天找几个人把那棵大柳树拉到家里来。”

十一

赵庆奎一开始并不知道二哥为什么找人把那棵大柳树的树干弄回家。后来在二哥的要求下他们把树干锯成了无数的小段,二哥把所有的锯末都装了起来,整整收了两塑料袋的锯末。二哥说:“这些锯末可都是好药,想想看这可是被雷劈过的那棵树。”然后二哥把锯成盘状的树干先放在太阳下晒,等干了就把它们拿到阴潮的地方,一天三遍往上面浇水,不几天的工夫,树干上就长出黑的或者白的芽。等这些芽长大了,二哥小心的把它们用小刀刮下来,然后放到太阳下三干,捣碎和锯末掺合在一块,用小纸袋装了,如果有人过来看病要药,二哥就会拿出一小包来给他说:“这可是上等的天药,就着开水服下去就可以治病。”

赵庆奎可以开出治疗百病的天药这个消息被孙二传出去以后,到赵庆奎家看病的人更加多了,一开始外庄上的,后来本庄的也过来看病。等到了那一年的冬天,李宝贵也就没有病人。后来李支书到过赵庆奎的家,看到那个家已经被二哥和赵庆奎搞得乌烟瘴气,李支书一直摇头,说:“你们两个不要搞得太过分,我说赵二,你这装神弄鬼的 脾气怎么不会改啊!”看到李支书来了,二哥赶紧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说:“李叔,这可不是我赵二的事。”李支书说:“庆奎是个老实人,全村人都知道,这事肯定是你撺掇的。”

二哥忙辩解说:“不是我,自从上次以后,我可是再也不敢了。”李支书看看了一动不动坐在八仙桌旁的赵庆奎,说:“庆奎啊,你是个老实人,世上哪有什么鬼啊。”赵庆奎本来想辩解一下,看到二哥不住地给他比划,不让他说话,他刚刚睁开的眼睛随即又闭上了。

李支书于是就转过身,临走时扭头对赵庆奎说:“这党的政策可是天天变,原来毛主席的时候鼓励大家多生,唉,我也没有生出一个儿子,现在好了不准大家生了。你说这不是绝人后吗?”

二哥没有想到李支书会说这样一句话,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等李志说快要走到大门口时,赵庆奎说话了,他对着李支书喊:“李叔,你说那是绝人后就是绝人后。”

不知道李支书有没有听到赵庆奎的话,他头也没有回就走出了大门,正好碰到二嫂。二嫂拦住他说:“李叔,你可要官一下他们两个,这个家已经被弄得不成样子,妮子现在住在我家里,我们地里的活还好,庆奎他们的家的地全荒了。我觉得庆奎已经不正常了,妮子说他天天晚上起来好几次拿着菜刀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说是捉鬼,吓得妮子不敢在家住了。”

李支书听二嫂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摇头,等二嫂说完了,他并没有回答二嫂的话,而是说:“折腾吧,都折腾吧,等没有了人就不折腾了。”然后背着手就走。二嫂没有听懂他的话,对着他的背影说:“李叔,你一定要管管他们,赵二最听你的话。” 李支书没有说话,仍然是不住地摇头。

二嫂回到家,挂在门后面的广播正在讲计划生育的事。正说李支书抓计划生育不力,给撤了职。新的支书仍然姓李,叫李宝财,是李支书远方的侄子。听完这个消息,二嫂就跑出来找李支书,发现李支书已经走远了。从此二嫂很少再看到李支书,听说他一天到晚在家里喝酒。


李宝财上任的当天李宝贵就来了。李宝贵说:“宝财哥,我这诊所开不下去了。没有人过来看病了,现在连猪病了到赵庆奎他们那里看。咱二叔不管,你可要管一管他们。”

李宝财说:“管是应该管一下他们,不过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也不能象过去那样让他们去游街,他们有没有把人看死,我又刚上任,你看等一段时间怎么样啊?”

李宝贵说:“再等一段时间我的诊所就全完了。”李宝财说:“那你回去也想个办法,咱二叔告诉我可不能硬来。现在我们的人可没有赵家的人多啊。”李宝贵挠挠头说:“我回去想想。”

过了几天,村里来了一个算卦的先生,这个先生真的很神。他只要看一下你的手,他就可以把你过去的事说的八九不离十。他在大街上摆了个摊,很多人都围着他,二嫂没有事也带着妮子过来看热闹,看到二嫂来了,李宝贵的媳妇就对算卦的先生说:“二嫂可是我们村的贵人,你给二嫂算一下。”

二嫂说:“我从来都信算卦的,我是来看热闹的。”

李宝贵的媳妇就说:“二嫂,算一下吧,我们都算过了,可准了。”李宝财的媳妇也说:“是啊,很准的,他连宝财那一天上的任都能说出来。”她说着就把二嫂推到了算卦先生的面前。没想到算卦的先生看到二嫂就马上低下了头开始收摊。

宝贵的媳妇就说:“别收摊啊,给二嫂算算。”

算卦的先生说:“不敢算,不敢算,我也不敢说。”

宝财的媳妇说:“二嫂脾气好,你尽管说好了。”很多人就附和着说:“说吧,没有事的,二嫂脾气真的好。”

算卦的先生很为难地看看二嫂又看看周围的人,说:“那我说了。”大伙都点头。算卦的先生说:“这位大嫂头上一股鬼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孙二说:“不是鬼气,是神气吧。他们家当家的可是土地爷附身,他家的堂兄弟是玉帝附身。”算卦的先生说:“既然这样,我还是不说的好。”

二嫂说:“我向来不信鬼。”

算卦的先生说:“你不信鬼,那就要说给你听。”他摆出了一幅什么都不怕的样子,说:“大家给我做个证,我可是第一次到这个村里来,如果我有什么事说错了,今天所有算卦的钱我都退给你们,如果我说对了,对这位大嫂我也是分文不收。”

他看看了周围的人问:“你们村近一段时间是不是经常有人家少鸡?”有人就说:“是啊,前天我们家正生蛋的老母不见了。”“我们家也是。”众人就开始讨论谁家的鸡不见了。宝财的媳妇说:“听算卦的先生说,最近我们村是经常有鸡不见 。这和二嫂有什么关系。”

算卦的先生说:“这关系可大了。”所有的人一下子齐唰唰地看着二嫂,二嫂一下在感到很不自在,对算卦的先生说:“你可不要胡说八道,鸡可不是我偷的。”

算卦的先生不仅不慢地说:“这位嫂子不要着急,这鸡当然不是嫂子偷的,倒是躲在嫂子家里的鬼偷的。”

这是孙二说:“前两天我们家的鸡不见了,我去问赵庆奎,他说要去我们家西北找,后来我找了好几天,连个毛也没有找到。过去赵庆奎都很灵,我一直在捉摸这一次怎么不灵了,原来他故意给我说错,怕我找他二嫂的麻烦。”

算卦的先生并没有理会孙二的话,而是看看众人接着说:“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们村西北有一棵大柳树,后来这棵树给雷劈了,这位大嫂的当家的就把树干拉了回来,那些小鬼也跟着到了家。我说的没有错吧?”

宝财媳妇说:“没有错,就这样。”孙二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算卦的先生说:“这个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宝财的媳妇说:“你快给个法子,我们家当家的因为鸡的事情这两天都快愁死了。”说完他狠狠地看了一眼二嫂。

算卦的先生说:“你们有人会捉鬼,只要他到赵楼桥把那大鬼捉了,这小鬼也就不再作乱了。”

听算卦的先生这么说,众人就看着二嫂说:“就二嫂的丈夫和他的堂兄弟会捉鬼。”孙二说:“二嫂,这鬼是你们家引来的,你去庆奎说去赵楼桥把那鬼捉来。”

二嫂看众人都看着她说:“我从来都不信鬼,鸡少了肯定是被人偷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众人就说:“这算卦的先生说的很准,就是和你们家的鬼有关系吗?”

二嫂说:“他胡说八道,你们信,我不信。你们如果愿意去让赵庆奎去捉鬼,你们自己去说反正他们家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了。”二嫂说完拉着妮子就走。算卦的先生说:“我说错了吗?你怎么能说我胡说八道?”

二嫂头也没有回就走了,留下众人的七嘴八舌。

十二
等二嫂走远了,孙二说:“她不去说,我们去说,赵庆奎说玉帝要他来帮助我们的,现在小鬼偷吃我们的鸡,他怎么能不管。”众人就说:“对,对!我们去找他。”

众人来到赵庆奎的家的时候,恰好没有病人,孙二上前就说:“赵二哥,刚刚有个算卦的先生说你们把柳树拉回家,也把鬼带到了村里来,他说要把村里的鬼赶走,只有把赵楼桥上的大鬼捉住。而全村只有你们才能捉鬼。”

二哥说:“我们专门捉鬼的,怎么见的我们把鬼带进了村。”

孙二说:“算卦的先生说的,他把村里所有的事都说得很准,连柳树是怎么劈的,又是怎么被拉到村里来的,他都算得一清二楚,他说了,这几天我们村的鸡老少,就是被你们带到村里的鬼吃了。”

众人就说:“是的,是的,那算卦的先生真的神了,可惜他不会捉鬼。”众人就看着赵庆奎说:“赵庆奎,你说玉帝是让你来帮助我们的,你怎么能不去捉鬼。”赵庆奎就看看二哥,二哥使劲地给他比划,他一时看不懂二哥想让他说什么。就想起来玉帝在梦中给他说的话,是的我是来帮助这些人,赵楼桥虽然是紧了一点,是有不少鬼在出没,自己也早就想到那去捉鬼了。想到了这里,又看到众人渴求的目光,赵庆奎说:“我一定会去捉鬼的,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八,五天以后,腊月初三是个捉鬼的好日子,我和二哥半夜去捉鬼,定把大鬼捉回来。”

众人听赵庆奎这么说,都不住地点头,放心地说:“那当然,那个鬼不怕玉帝啊。”众人也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二哥看了看还在兴头上的赵庆奎,说:“那赵楼桥紧的厉害,附近村里所有死去的年轻人都埋在桥的附近,你半夜真的去那里捉鬼。”赵庆奎说:“这世界上还有鬼不怕玉帝的?”听他这么说,二哥无奈地只摇头。

赵庆奎和赵二在腊月初三要到赵楼桥上捉鬼很快传到了老李支书那里,他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并没有说话,而是不住地摇头。老李支书比夏天的时候瘦多了。近一段时间吃饭的时候总觉得喉咙有什么东西在党挡,胃口也不好,让李宝贵过来检查过几次也没有看出什么毛病。李宝贵心想可能是老李支书嘴馋了,就把自己家里一直小杀了,炖成了鸡汤,端着鸡汤就和李宝财来到老李支书的家里,没有想到老李支书正在家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鸡汤。

李宝贵知道老李支书的家里没有养鸡,看到他他正在喝鸡汤,李宝贵说:“叔以后不要到集市上去买了,家里还有几只公鸡,想吃的时候我就把它们杀了。”

李宝财也说:“我们家也有公鸡,叔要是想吃,说一声就行了。”

老李支书说:“唉,我什么都吃不下去,什么也不想吃。这不是从集市里买的,是南坑的老郭送来的,他听说我病了,就炖了鸡汤送给我。”

李宝财说:“这老郭对叔叔还是很好。”老李支书说:“我就是给他说过几句好话,这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李宝贵说:“要不是叔叔,他因为偷东西没准现在还在监狱里呢。”老李支书说:“说得也是,当支书就要为村名着想。”李宝财就点头。

老李支书说:“你说我这一辈子也没有做什么坏事,老天爷为什么要把我饿死啊?”

李宝贵说:“村里的人都知道叔叔的好,叔没有什么大病,不喝酒可能就好了。”老李支书看看李宝贵说:“你这医生也看不出来,我是什么病,我心里透亮似的,是食道癌。这吃不下去东西啊。”

李宝财说:“叔如果担心,叫人带你到县医院里检查一下。”老李支书说:“不用了,就是检查出来也没有办法治。”李宝财和李宝贵又劝了一下老李支书,见劝不到心里去,他们两个就说:“叔,你放心吧,我们老辈都没有人得过这种病。我们还有事,就不在这儿坐了。”老李支书说:“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走出老李支书的家,李宝财说:“没有见老郭家养鸡啊,他哪里来的鸡炖汤给叔。”李宝贵也恍然大悟地说:“难道老郭偷鸡的毛病又犯了。”李宝财说:“他从来就没有改过,这样吧,我趁着天黑,到他家去听听。”两个人商量好就猫着腰来到老郭家,蹲在窗户下听。老郭还没有睡,正好他老婆说话。

就听老郭的老婆说:“好不容易弄了一只鸡,给他炖了汤。”老郭说:“老李支书对我们家有恩。不过我看他这一次病的不轻。”老郭的老婆说:“我还病了呢,我病了就没有鸡汤喝,这么多年他对我们家的恩也该报完了。”老郭说:“别说了,小心给别人听到。”老郭的老婆说:“什么人会听啊,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是鬼把鸡吃了,那天李宝财的媳妇也在。今天你再去做一次鬼,给我弄只鸡来。”老郭说:“现在看得紧,很难。今天半夜我就到李宝贵家做次鬼,看能不能的手。”

听到这里,李宝贵和李宝财就到门口‘碰碰’地敲门。老郭披着衣服把门打开,看到是他们俩个,赶紧想把们关上,李宝贵和李宝财还硬挤了进来。李宝财说:“我说这村里怎么老是少鸡,原来都是你们偷了。”

老郭说:“我们没有偷。”

李宝财说:“那你送给叔的鸡是哪里来的。”老郭的媳妇说:“我们自己养的。”李宝财说:“你们自己养的,你们家今年根本都没有养鸡,这大家都知道。”老郭说:“他不知道,是我买的。”李宝贵说:“你就别装了,我们全听到了,今天晚上还要到我家里装鬼偷鸡呢。”听李宝贵这么说,老郭和老郭的媳妇一下子都傻了,老郭的媳妇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说:“李支书,我们就干过一次,而且偷的鸡送给老李支书了,你就饶过我们吧。”


李宝贵和李宝财围着老郭和他媳妇走了一圈,一句话都没有说,老郭媳妇吓得浑身发抖,磕头如小鸡叨米般,嘴里不住地说:“我们全靠老郭,他如果被抓进去,我们家就完了,李支书就放过我们这一次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宝财又走了一圈,说:“明天一早我只要到派出所去报案,你老郭明天晚上就不会呆在家里了。”

老郭说:“我知道,我知道,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李支书你就饶我这一次,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恩。”

李宝财说:“什么恩不恩,这时间一长就没有恩了。”说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郭的媳妇。老郭媳妇赶紧用手打嘴,并不停地说:“都是我胡说,李支书和老李支书对我们的恩情我们一辈都不会忘的。”说着继续打。

李宝财说:“别打了,让我饶了你,你要给我做一件事情。”

老郭和老郭的媳妇看到希望,眼巴巴地看着李宝财和李宝贵问:“李支书让我做什么事,吩咐就是。”

李宝贵和李宝财一口同声地说:“你不是要作鬼吗,我就让你去做一次鬼。你要给我做的像,如果有什么破绽,我就会到派出所报案。”

老郭听说是这事,说:“这个我做的到,李支书你让我吓唬谁啊?”

李宝贵说:“赵庆奎和赵二。”

老郭倒退的两步,看看李宝贵和李宝财,心想:‘这两人怕鬼吗?’

李宝贵说:“怕了吗?”李宝财说:“你如果怕了,这事我们就没得商量了。”说着就要往外走,老郭赶紧追上去说:“不怕,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你说个时间吧,我预备一下。”

李宝贵一字一顿地说:“腊月初三,半夜,赵楼桥。”

听完,老郭和老郭的媳妇的脊背阵阵发凉。

十三

赵楼桥是团结河上的一座轿,因为靠近赵楼二得名,但是赵楼桥在附近村民的眼里是个恐怖的名字,因为附近村里死去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埋在赵楼桥周围,即使是大白天也很少人从这个桥上路过。听人说曾经有几个胆大的人在半夜的时候路过赵楼桥,看到很多小鬼在桥面上开会,他们还说看到了村里刚刚死去的人,不过满脸都是血,其中一个人被一个小鬼拉了一下,他还大着胆说了一句话,后来没有几天就死了。

由于长期没有过,桥面也就破败的厉害。桥的两边本来是有栏杆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栏杆都没有了,有人说看到小鬼把所有的栏杆都敲了下来,取了栏杆里的钢筋,磨成尖利无比的钢筋刀,看到有人过来,一刀扔过来就会被穿个透心凉,没有人真的被穿过,这是因为自从栏杆被敲掉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夜里从那里过。

二哥本来不想和赵庆奎一起去捉鬼,但又担心赵庆奎真的出事就腰里掖了把锋利的菜刀,跟着赵庆奎。赵庆奎对捉到鬼很有信心,因为他确信玉皇大帝才是真正的神,小鬼们见了神就如老鼠见了猫一样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是夜里十一点钟出发的。天阴得很,周围一点点光都没有。赵庆奎走的很快,二哥跟在后边不停地说:“慢点走,我跟不上你。”赵庆库说:“等一会鬼们就要出来,走到找楼桥还要半个多小时呢。”赵庆库说着,并没有放慢脚步,二哥就不停把拿在手里的塑料袋不停抖动,弄出声音来给自己壮胆。

人在黑夜了呆久了,还是可以看到东西的。快到赵楼桥的时候,二哥远远地就看到那座桥在黑夜中孤单单地跨在团结河上。除了呜呜的北风声,周围静的出奇。二哥拉了拉赵庆奎的衣服说:“我们就在这儿捉鬼吧,不要到桥上去了。”赵庆奎并没有停下来,边走边说:“当然要到桥上去。”二哥说:“我不是拍鬼,我是有强盗。”赵庆奎说:“这里鬼那么多,那里有什么强盗敢到这里来。”

二哥没有办法只好紧紧地跟着赵庆奎。等他们来到了桥头,赵庆奎把塑料袋的口撑开,他就拿出菜刀开始耍了起来。不停地耍,嘴里也不停地念念有词。说什么他是玉皇大帝附身了,还说把你们这些小鬼小派们都装到塑料袋里来。

二哥浑身发抖地站赵庆奎的旁边,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他这才发现赵庆奎变了,没准真如二嫂所说,赵庆奎已经鬼迷心窍,真的以为自己是玉皇大帝附身。他刚想告诉赵庆奎他自己装神弄鬼是为了赚钱,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神仙附身。这时他看到桥头另一边有个物体才朝他他们慢慢地移动。

二哥对赵庆奎说:“你看,那里有个东西,想是朝这边滚。”赵庆奎这才停下了耍大刀,看看了远处的东西,他说:“鬼来了,待我把它拿下。”说着又开始耍了起来。那个东西看上去并不害怕赵庆奎的大刀,仍然不紧不慢地朝他们滚动。二哥拉了一下赵庆奎说:“我们快走吧,这鬼都不敢站起来,怕我们了。”

赵庆奎没有理会二哥话,仍然不停地耍这刀。等那个东西滚到了桥中间,就待在那里不动了。赵庆奎说:“小鬼,你敢再往前挪一步吗?”那个东西仍然没有动。赵庆奎就又说:“大鬼,你敢往前挪一步吗?”那个东西就往前挪了一下。赵庆奎说:“你敢再挪一下吗?”就这样,那个东西挪到了离他们不到一米的地方,二哥已经吓得塑料袋都拿不住了。赵庆奎刚要喊,就见那东西一下子站了起来,赵庆奎看到黑乎乎骷髅。就听二哥啊的一声朝后倒了下去。赵庆奎赶紧扭头看二哥,发现二哥已经倒在地上抽成了一团。赵庆奎大声喊:“小鬼,你敢害我二哥。”说着拿起刀来就朝前砍,这是他发现那个东西已经不在了。

赵庆奎俯身对二哥说:“小鬼已经吓跑了。”二哥过了好半天才回答说:“庆奎啊,我感觉到的腿不会动了。”赵庆库就去摸二哥棉裤,发现那里湿漉漉的。他也同时闻到一股臭味,赵庆奎说:“二哥,你怎么尿裤子了。”二哥说:“我也不知道,我的腿动不了了。”

赵庆奎想把二哥扶起来,发现二哥甭说走了,站也站不住了。赵庆奎试了几次,二哥都不能沾住,赵庆奎说:“二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家不拉板车。”二哥赶紧抓住他说:“庆奎,你不要走,你要拉板车也不能把我放在这里。”赵庆奎没有办法就只有背着二哥走,不一会儿工夫就累得满头大汗。

赵庆奎背着二哥走一会,歇一会。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天都放亮了。看到二哥这个模样,二嫂就把二哥的棉裤脱了下来,发现二哥满裤兜都是屎和尿,等他把二哥腿上的屎清理干净,发现二满腿都是疙瘩,她就去摸那些疙瘩,问:“疼吗?”二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

赵庆奎拿来很多麦秸,点着了给二哥烤,二哥说:“庆奎你回去吧,我休息一下可能明天就好了。”赵庆奎说:“要不我给你看一下,拿些天药吃吃。”二哥说:“不用了,我明天就好了。”二嫂说:“你回去吧庆奎,如果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二嫂并没有责备他们两个,看着二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二哥第二天并没有站起来,而且病得更加厉害了。腿上的疙瘩长得都像鸡蛋似的,而且开始慢慢地往上长,超过了腰。赵庆奎来了,说一定要给二哥看病,还拿来二哥制作的天药,二哥说:“庆奎,我这病是治不好了,我不该骗别人,这都是报应。”

赵庆奎说:“我们没有骗人啊,我们给别人看病不要钱啊。”二哥就不说话,想抬抬手,这时他发现自己的手也不能动了,二哥无奈地说:“我不行了,你以后也不要给人看病了。”赵庆奎摸了一下二哥的手,发现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这时二嫂找人弄好了板车,一定要拉着二哥去县城医院里看。

二哥说:“我这病不用治了。”

二嫂说:“你放心,这病治的好,病来得快,去的也就快。”说着二嫂和其他人就把二哥放到车上,赵庆奎拉着车就走,孙二远远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问急急赶路的赵庆奎:“昨天鬼捉到了吗?”赵庆奎说:“差一点。”孙二又问:“怎么差了一点。”赵庆奎没有回答他,他发现赵庆奎拉着二哥已经走了很远。


没有到医院二哥就死了,死得时候脖子上长满了鸡蛋大小的疙瘩,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二嫂通知了大妮子,母女俩哭得死去活来。

二哥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到赵庆奎家里看过病。老郭来过几次,都是劝赵庆奎的,不过赵庆奎从来都没有给老郭说过一句话,就这样过了两个月,转眼到了第二年的二月。一天,李宝贵来到了赵庆奎的家,李宝贵发现赵庆奎的家里不但乱,而且臭气熏天。妮子正在喂赵庆库糊糊喝,糊糊希得一眼可以看到底。

李宝贵说:“庆奎哥,我叔叔想请你给他去看病。”赵庆奎没有说话,妮子说:“宝贵叔,我爸不会看病。”李宝贵说:“庆奎哥,我叔叔快不行了,他很想让你给他看看。”赵庆奎仍然没有说话,站了起来,跟着李宝贵走,妮子想拉也没有拉住。

赵庆奎根着李宝贵来到老李支书的家,老李支书躺在床上,已经好几天汤水未进,不过脸肿得透明。李宝贵说:“叔,庆奎哥来了。”老李支书睁开眼睛,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庆奎,你来了。”赵庆奎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老李支书,就这样站着,足足过了十分钟,赵庆奎转身走出了屋,李宝贵并没有追他,因为他发现他叔看到赵庆奎走出去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赵庆奎走出老李支书的院子的时候听到阵阵的哭声。一大群小孩正围在门口,看到赵庆奎出来,就说:“疯子,疯子。”来接赵庆奎的妮子就赶这些小孩,说:“你爸才疯子呢。”

赵庆奎仍然不说话,呆呆地一步步地往前走.......

《完》

2009年10月4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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