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自然风光从来兴趣有限，去过了大瀑布和大峡谷都感失望：远没有想象中的壮观。我理想的旅行是到一个与自己居住的地方风格不同的城市，逛逛有地方特色的街道、市场，感受当地人光顾的咖啡店和饭馆儿，而全不在乎是否遍游所有景点。这么个懒人，自然愿意跟着会玩儿的人一起出门，流着哈喇子傻笑着东张西望。幸运的是老友Y就是一个旅游专家。我不多的几次出行几乎都是Y领队。Y每次旅行前一周就冲到公共图书馆，抱回一摞Frommer，Fodor, Lonely Planet等旅游指南开始精研，对目的地近期的盛事尤加注意。每天的行程精确到分钟，开车的路线，参观的景点，吃饭的餐馆，无一行止无出处。Y有很多种方式鼓励参与精神。比如逛着逛着会突然停下来说：“下面由西尔斯给大家讲讲这条街上的典故。”一本Frommer扔了过来。西尔斯接过来一阵猛翻，指着街对面一幢房子，激动地说：“大家请看，这就是著名歌手九寸丁的故居！”常常晚上回了旅馆刚要睡着，被Y扽着点评当日的精华。然而Y数年前当了父亲，我也远离原来的城市，Y远征队再难有机会聚首了。不变的是西尔斯在每次出行前仍会象福音派问“耶稣将会怎样做？”一样，问自己“Y将会怎样做？”“第一站，图书馆！”当和我同游的士司机Joel问“咱们到芝加哥都去哪儿玩儿？”这也就是我的回答。
Joel去芝加哥主要为避寒，没有兴趣研究指南书，可他也不那么好打发。逛完市区，五点多天也黑透了。Joel看着星期日晚上渐渐冷清的街道，问道：“咱下站去哪儿？”“到了芝加哥一定要听芝加哥布鲁斯，就象去新奥尔良要去波旁街上的爵士乐俱乐部。”我翻出Frommer，“北区有两个顶级布鲁斯俱乐部，一个Kingston Mines，一个B.L.U.E.S.，两家斜对门儿。而且星期日晚上有优惠，买一家的门票就可以两家来回串。”
两家俱乐部都要到九点半才会热闹起来，但我们还是坐上悬轨过河到了北区。与中央卢普区的庙堂文化相比，北区的风格显得更多彩、另类。到一家叫Mama Desta’s Red Sea的埃塞俄比亚餐馆吃了顿抓饼，我们继续往街上闲逛。Joel的兴趣一下被一个叫“烟鬼巷”的店吸引住了。我跟进去一看，这店面有一般的Payless鞋店一般大。左面一壁有几百种吸水烟的瓶瓶罐罐，很多带有磨砂接口象是专业的化学实验容器；右面一壁是上千彩色玻璃的短烟斗，扭成好看的曲线，前面的斗则较浅。Joel小声告诉我这些不是一般的烟具，几乎全是用来吸“草药（大麻）”的。他又指给我看各种巧妙的伪装产品：看着象一整瓶可乐，中间却有一空腔藏东西；口红样的小烟斗等等。虽然Joel对这些很熟悉，但看来这么多的“草药”用具如此当街陈列对他也很新鲜。走的时候Joel买了个小巧的能称毫克质量的小秤。后来问芝加哥的朋友，他说虽然吸食大麻现在仍然非法，但在这样一个多恶性犯罪的城市，警察很难腾出手管吸大麻的年轻人。
看看时间差不多，我们踱到俱乐部去。Kinston Mines 入口是一段狭窄的过道，里面有宽敞的南北两间大厅，各有一个背向东面Halsted大街的舞台。南北厅之间由酒吧隔开。观众买了酒就拣一张长桌旁坐下。南厅的新一台演出刚开场，明星是个膀大腰圆，劲头实足的黑大爷林塞(Lindsey Alexander)和他的乐队LAAB（http://linseyalexander.com/）。林大爷上来先吉它独奏了一首Jimmy Hendrix的名曲，引来满堂喝彩。林大爷和蔼地问侯观众：“您今儿个嗑药了没？”，“您嗑了吗？”，“您呢？”问完一圈儿，林大爷开始表演自己保留曲目。他与吉它完全融成一体，随着身体幽雅的摇摆，指间源源不断流出的音符绕梁盘旋(http://cdbaby.com/cd/linsey)。在琴声和林大爷风流的吟唱中，官众也热情的摇摆。但如果稍一注意歌词，就会发现林大爷的每首作品都在一倡三叹地倾诉某个即兴而发的黄色主题。“娘们儿昨夜你在哪儿脱光光？(Woman, where did you take your clothes off last night?)”、“蒙娜丽莎真是个丑娘们儿(Mona Lisa is the ugliest woman I have ever seen!)”、“娘们儿你咋对我这么狠？(Woman, why are you so mean to me?)”等等。弹着唱着摇摆着，林大爷陀螺一般滑到台下滑遍全场，而这一过程的长短取决于在场观众中年轻姑娘的数目。老林滑到一个姑娘身边，身体前倾脸贴上去盯着姑娘的眼睛，“娘们你咋对我这么狠？”吉它在她身上划了一圈又一圈，追问：“娘们你咋这么狠？你咋这么狠？你咋这么狠？咋这么狠？”把姑娘乐的花枝乱颤。搔扰完一个骚扰下一个，等一丝不苟地骚扰完在场的每个姑娘，林大爷又摇摆回台上开始下一轮信仰的追问。这时一个姑娘起身要离场，这可着实牵动了大爷的心。在姑娘正要迈入狭窄的过道时，林大爷不紧不慢，恰好滑到。吉它声继续着，吟唱却变成深情的表白“你要走了吗？你真的要走了？带上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