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到陕西师范大学工作的磨炼经历
没回国工作过，光看“主流”媒体报道，好像国内发展得如日中天，国家似乎有高度热
情和优厚待遇欢迎海外留学人员回国工作。我这种在美国学习和工作了几年的人，渐渐
地嫌我的论文被老板拖延发得太慢，所以回国到了以“厚德，积学，励志，敦行”为校
训的陕西师范大学工作，这下面就是我的简要经历。
最先跟校方联系大约是在04年底05年初，我最终回去是05年12月底。当年7月6号（邮戳
日），陕师大邮寄过来落款日期为05年4月26日的《关于某某某博士到校工作所要求相
关条件解决情况的备忘》，里面列出粗略七条，包括实验室、住房、爱人工作、职称、
工资、岗位等级和子女入学。我拿着年薪4万2千美元的新工作硬觉得没有“母亲怀抱”
里的“同胞”说的有诱惑，所以没考虑要人家落实每一条具体怎么操作，就轻率地要告
别美国至少一段时间，也许一生。
到校后，学院领导公务接风，饭桌上他们谈起韩国的干细胞专家黄禹锡，说人家发那么
好的文章，原来是造假得来的。我现在想说而当时没说的话就是：“你们造假够厉害的
了，却还是骗不了洋鬼子”。后来我就赶紧去落实、详细化那张《备忘》纸。我就这七
条捡主干的说说：
一、实验室。回国后才学好中文，原来《备忘》说提供的是“实验室用房”，多了两个
字很讨厌，虽然实验室明明不能是露天的。所以，就开口向他们讨经费买仪器。管科研
的副院长说，今年的用完了，明年的计划完了。人事处处长说，这都是生科院的错，他
们没报上来，要多给你点启动经费（从5万加到10万人民币），就得从别人那儿抢。窝
里斗可别拉我下水，所以我问生科院正院长，他敦敦教育我一通：回国是应该的，在外
做孙子，回国做老子，我自己回国了你看不是发展得很好。这院长又热情地说：我自己
的科研经费还有几百万闲着，借你点你先把仪器买上把实验室建起来，你要独立时再还
我。死缠烂打了半年，学校资产处处长终于口头答应给20多万人民币买仪器，这生科院
院长的闫姓博士生却依然告诉我：学校今年欠3千万，学校没钱，院长这儿有钱可以借
你。我怎敢借，我打报告要买的仪器，院长实验室里慢慢地一件一件出现了。我要的一
件大仪器，也是要放到他那个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在一个仪器商的推销讲座上，我听了
国内最搞笑的一个笑话：院长对推销员说你们拿点应用了这款仪器的科研论文出来，要
今年和去年的，前年的科研论文我们都不看了。这个问题搞得仪器商头大，在我无奈要
走之后我就拿这个要求去推辞那个仪器商。我仪器没得到，但是从美国这边一个实验室
要了点菌种，邮寄过来后在博士后老板实验室里准备了质粒，带到国内，只有院长那儿
有个好的冰箱，所以存在那儿，但是折腾一番后发现表达的蛋白根本不对。我离校后因
为诸多问题，一气之下上网发牢骚，但也没有泄漏单位和个人名字。这学校等风声过了
之后，就在06年10月，让这个闫博士生给我发信，声称学校学院检查，发现了冰箱里我
放的质粒和菌种，要我立即提供入关证明，否则寻求原实验室老板们的协助，要“官方
处理”。我回复，我是正常渠道要来的，但没有海关证明，你们要“官方处理”，我奉
陪。过几天，生科院院长出面，声称：你叫学生把它们转移到另外地方去，但必须保证
全体师生的安全。我那些玩意儿倒没毒，可有些本科生说生科院像毒气室，主要是你实
验室用各种溶剂在炼中药。
二、住房。说得好听，三室两厅。到那儿，有关住房的协议就是没头没尾的一两句话。
嘴上号称以后有房产权，我哪敢信。大冬天，蚊子在我那空洞的临时房间内叮人。
三、爱人工作。院长跟我说，这次回国的几个都是没结婚或离婚的。我后来向行政副院
长询问，他说我造谣，谁谁有爱人，在哪工作。我就如实说这谣源出何处。当初回去我
爱人因学位没完成，没回，所以节约了航班位置。
四、职称。说什么“低职高聘为教授职称，教授资格按学校有关程序参加学校的职称评
审”。搞了很久，才弄明白，回去时只是口头偶尔称呼为“教授”，正式文件好不容易
发下来时，发现聘期为三年。到近来才明白，这“校聘教授”职称还不是正式的“教授
”职称。
五、工资。这里面学问大，因为工资有很多项组成。开始相信“组织”，到领了“校聘
教授”通知后一个月的5月份，突然发现工资单上少了好多，只剩下七百多元了。这时
学院一个人看了我工资单告诉我：你这是讲师的工资级别。当时我那个感慨的，国内真
是发展快，我美国的博士和博士后回来也就升这么一点点地位，但钱呢？后面三四个月
找人问这个问题，没处着力。在回美一个月后，院里答复从原来的562元/月的基本工资
升为643元/月的基本工资，并称这就是教授档的工资。我不信。在网上那次不点名揭露
后，学校人事处最终答复：880元/月的基本工资，但是声称这些要补发的钱要等我回校
才发，因为所谓的“实岗”原则。我反驳，我在校工作的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是我追来
的，我没在校你们又根本没发我工资，该补发的钱谈何“实岗”？
六、岗位津贴。回国前就告知2万9人民币/年的学校岗位津贴。我是回去之后才知道分
10个月发，假期的两个月不发，但是每月只发70%，积累下来的30%要等年终考评优秀后
才发。我犯难的就是这考评，他们的第一条就是所谓的“思想道德”，这东西就是泥巴
，官儿要捏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信？看看我这有形的工作他们怎么捏。我独自一人
辛苦教的一个理科基地班整整一学期，完全自己收编的课件，自己出的平时考题，自己
改的作业，自己出的期末考题（70道判断题和选择题），只因为退回美国才没有自己阅
期末卷。期末我快走的时候，学院楼道公布本学期教学工作量，我翻了两三遍硬是没找
到我的名字。问学院领导，一会儿说学院根本没公布；一会儿说学院公布的只是研究生
课程。我走前，没有按他们要求留下考题，因为前面的研究生面试就有学院领导到我这
儿打招呼；我这本科基地班上的一些学生干部（甚至学习委员）学我这门科学得不是一
般的差，普通学生却能考好。到生化考试日的前4、5天，突然有普通学生通知我，学院
要用另外一个班级的生化考题，很多人反对但无助。我就向学院解释为什么我没留题，
并要求用我出的题，因为不同老师上课的侧重点和细节不一样，如用别人的题我带的班
会吃亏。学院同意了。这时学院又告诉我不能登陆教师网，因为这门课仍旧列的是另外
一个老师的名字。我问到学校教务处和处长为什么，要求更改，没有任何回复。只有学
院的教学秘书说：改不了啦。在他们声称不要拖延考试总结，否则会有严重后果时，我
终于给了他们答案，毕竟拖延是损害不了他们这些官儿任何利益的。
七、子女问题。大的孩子我放在学校幼儿园。后来学校辞退我的文件落款为07年7月4日
，称我没请假旷工，发送这个扫描件的电子邮件日期却是几个月后我大孩子的生日那天
。我到07年1月还要求他们落实操作细节我就回去，没一点回音。
要说的故事很多。就只谈谈现在时盛的差额选举，这个道儿也多。举两个实例：一、生
科院要推选10教师参加学校教代会，由学院办公室的秘书们从各个没正经发言的小组推
选出来的人选中挑出12人，包含两个回国人员，列出在一张纸上。在全院教职工会议上
每人领一此纸，打勾选人。片刻，百来张纸收集完毕，学院秘书们担任点票、验票、唱
票，不到5分钟，除两个回国人员外的10人各多少票就清清楚楚地唱出来当选。二、前
面还是没实权实利的教师代表名额，后面这遴选“人才基金”名额的例子才有点深度。
那些评委们拿的科技处和人事处提供的材料就少了我两篇SCI论文，如果我自己在短短
几分钟的报告上没说出来我发了4篇SCI文章，或者那个好奇的评委不一个人打破沉默问
为什么两个资料不一致，我就连那个末班车也达不上。这“人才基金”我最终还是没拿
上。但我拿到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这个学校也捏着，我说要退回到基金委等待转移或注
销，他们的对策方针是“理论上可行，实际上不行”。我不知是不是人家说的这些基金
也是学校拉关系拉来的，要真这样，我就惭愧大了。
总的说来，我在国内的日子感觉一些人的社会地位真的是空前提高了，这些人都是官。
小官只对大官负责，没官又想当官的对大大小小的官负责，是个官就要摆个谱让你认认
。一次我跟一小官从学校一楼里一起出来，我想跟他一起坐学校大巴回老校区可以一起
聊聊，他别别扭扭不大搭理我，我不知趣，问怎么哪，他说等一个组织部门的领导，那
人出来他那个亲切的，还亲切地介绍我，我支吾几下走开了。我为自己的小事找学院的
小官，解决不了，说要我找学校的大官，学校的大官说这样的事由学院管。所以，官们
永远很忙，普通百姓也永远很忙。官儿最忙什么？举一例，一般小事陕师大学校校长是
不会亲自管的，处长们也不会亲自管的，这些人只管前段时间《广州日报》所报道的一
则新闻，那则新闻大致说：四个陕西师范大学的毕业生在东莞一个学校上班，发生冲突
，其中一人伤人后自杀。这个学校的领导认为报道有辱学校尊严，随后在陕师大网页上
说最先发生冲突的是另外两个师范学校来的，前来救架的是陕师大的毕业生，要求《广
州日报》道歉和惩处记者。后来没几天，陕师大又自己更新，说那四个人根本与陕师大
无关。我偶尔知道了这事并关注了一会，奇怪的是，一个简单刑事案件怎么成了见不得
人的军事法庭案件一样，神神秘秘还变来变去。那个自杀的学生太对不起自己了，死了
连母校都不敢承认关系。
我回国的这段经历我本来都不想提了，可是在美国的一个华人原老板时不时问我要不要
在介绍信里介绍这段经历，我告诉他：随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