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狗的珍妮 (PG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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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habpi 于 2007-11-14, 09:45:08:

带狗的珍妮

habpi @ 洛基开放文化实验室
(c) 2007, CC -BY-ND 3.0

天气凉了,珍妮不再穿着比基尼剪草了。

老婆从窗户看了一眼,好像也没有了那种嫉妒的神情。“草还不长,是不是跟她说一下,下个星期再剪。”老婆不知道是不是跟我说话。等我到窗前的时候,珍妮的剪草机已经从她的院子开到了我们的院子。她看到我们,很夸张地向我们挥手。

珍妮是我们的邻居,春天搬过来的,我去年就认识她了,还有她的老狗,摩西。摩西真的是一只老狗,十七岁了。珍妮带摩西去踢球,我于是认识了她们俩儿。然而正式赛季开始后,足协不允许狗进入场地,我就没有怎么见过摩西了。我们当时是业余足协的男女混合比赛,每只队有三个女生。珍妮不在我们的队上。她热爱足球,速度很好,但不是很技巧型的球员。

今年她搬家过来的时候,摩西径直一跛一拐地跑来向我打招呼。我看到珍妮也很开心,劝说她今年加入了我们的球队。老婆不时帮她照看摩西。作为回报,珍妮在剪草的时候就顺便帮我们一起剪了。

一个月前,当老平从湾区飞到我们家作客的时候,他正看到穿比基尼的金发美女给我们剪草。老平的眼珠差点儿掉了出来。老平是我大家同学,毕业后我们又同时到了美国,老平今年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的离婚,认识的人都为他们痛苦。老平很颓废地来到我家,叹嘘奋斗了半辈子,一下子失去了目标。我说你要是从小儿就追问目标,你小子连大学都考不上。

老平向我打听珍妮。我告诉他珍妮是单身,而且有钱,但是你小子想都甭想,名花自有主。珍妮其实是跟着单身的母亲长大,高中毕业后辗转来到了这个中部小镇。她陌生的父亲去年过世了,给她留了一笔钱,她就是用这笔钱买的房子。“不然我一辈子都买不起这种房子”,她曾经告诉我。珍妮有一个男朋友迈克,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珍妮说迈克去了阿拉斯加。夏天在阿拉斯加的渔船上是很挣钱的工作。

“野性的呼唤”,我说。
“迈克是很野性的”,珍妮笑,“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我还是介绍了老平给珍妮,珍妮就是一贯的率真和友好。但是大家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文化的隔阂很明显。一会儿,老平就和我老婆一边说中文去了。我和两岁的小女一起陪珍妮。摩西一跛一拐地回旋。女儿摸她一下就摸下一把毛。摩西真的太老了,又有严重的关节炎和肾病。珍妮有一丝忧伤地看着摩西。她说,很多人都劝我让摩西安乐死,她活着也受罪,但是我总是舍不得,她从几个月大就跟着我了。

我和珍妮很密切。一部分原因是一起踢球,特别培养感情。有次比赛正好是珍妮的生日,我跟队长说好我和珍妮一起踢前锋,帮她进个球。我们业余足协的整体水平很一般,因为足球近些年才在美国普及一些。联赛里有的人甚至是因为小孩踢球才开始学足球的。我平时和队长一起踢中场。队长是职业的播音员,比赛中吆喝起来高大宏亮。有时候急了我就给他吼中文。

结果那场球一开始我们就抓住了机会。我助攻,珍妮得分。我以为珍妮的生日礼物完成了。到下半场,我得了一个禁区外的任意球。稍作布置后,我搓出一个像是吊门,其实偏出小禁区的球。珍妮绕过去,很小的角度,凌空就是一脚,于是——那个球就神奇地进了!队上每个人都跳了起来。我举起双手要和珍妮击掌祝贺,珍妮径直搂住了我的脖子。

其实那场球还有了第三次机会,我那次自己有了进球的想法,没有看到珍妮已经切入到了张开的角度,我跟她说对不起。我是真的觉得抱歉,因为踢球说不定一辈子只碰到一次帽子戏法。我在大学里的一场决赛里射到了门柱而失掉了冠军,令我至今梗梗于怀。

老婆对珍妮一直有点潜在的敌意。老婆当年是出名的美女,高傲且固执。她们家起初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她以死相挟。自从她跟我到美国以后,不断感叹洋妞的身材,又因为语言的障碍很失落。近来她很喜欢说“七年之痒”,又不断对我进行历史教育:“想当年刚结婚的时候,你对我……”,“呀……呀,想当年没结婚的时候,我们……”我就回应。

我真的很喜欢珍妮,她身上有种罕见的率真,使我对她有一种像是对两岁的女儿的感觉,尽管我比她只大五六岁。我有时看着自己和老婆的变化,看着大洋这边和那边的朋友们恐慌地进入中年,觉得珍妮就像是我们多年以前失去的什么。

迈克终于出现了。他带着褐色的阳光,很英俊。出人意外的是,他说话精雅而柔和,带一点点既像是牛津又像是阿拉巴马的口音。但是他身上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让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我们踢球的赛季已经结束了。这是我最后一个赛季,我在一个单独的机会告诉珍妮。我十二月份就要去东海岸上班了。一个困难的但是我不得不作的决定。老婆和女儿等过了新年就过去和我会合。这边的房子准备要卖了。“我会想你的”,珍妮说,“我们会想你的”。

我犹豫了一下,说,“你觉得你会嫁给迈克吗?”
“是,……我不知道。”
“我不想介入你们的事情,珍妮。但是有些话我想说出来,因为我很喜欢你,你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个更可靠的人。”
“我们吵过架,分过手。他有过别的女人,或许很多女人。但是我爱迈克,他是我的男人。他会变的。我的生活正在好起来。”她凝视着我,“你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次谈话后没过多久,迈克就出事了。

警方在他的车里发现了大量的毒品。珍妮哭得眼睛红红的。我陪她去警察局看迈克。小镇的警局很简陋,几个警察基本都认识我们。其中一个还试图约会过珍妮。

回来后,我再次劝珍妮和迈克分手。她还是泪水涟涟,抱着摩西,“我不能。迈克是我的人。就像摩西是我的狗。”摩西伸出舌头去舔她脸上的泪水。

搬家前的日子非常忙。等我注意到的时候,迈克的案子在11月底判了,十五年刑期,过几天就要解送外地监狱了。我随手给珍妮打了个电话,她听起来很平静。

我决定自己开车先走。临走之前的晚上,我刚把女儿哄睡了,老平就打了电话过来。“我现在都想开了”,老平说,“对了,你那个漂亮邻居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我过会儿就去看她去。”

珍妮家里没有开灯,但似乎有人。我去敲门,珍妮开了门。我进去后觉得有什么不对,珍妮非常冷漠的样子。我跟她说了一些道别的话,才发现摩西不在了。

“我找人把她处理了。我想告诉你们来着。”

哦,永别了,摩西。

我们拥抱了一下。珍妮吻了一下我的脸颊。我开门要走的时候,珍妮说,“我告诉过你没有?摩西是我爸爸送给我的,我养了她十八年。”

第二天,我上路了,开往千里以外的陌生城市。很好的天气,冬日的阳光融化着积雪。中午的时候,收音机里的一条新闻让我浑身一震。“因贩毒而判刑十五年的迈克·明斯基在两个小时前被一持枪女子劫出警局。该女子据信是明斯基的女友珍妮·吉布森。”

我把车子停在了路边,几乎无法呼吸。我出来站在空旷的原野中,站了许久,才掏出手机,用冻僵了的手指给老婆打电话。

“老婆,如果一切重来,你还会拼死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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