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老的一个报道，我居然才看见，在《冰点》都被停了之后。
《不能不看张思德》获《冰点》周刊2004年度“最佳文化报道奖”。

不能不看《张思德》
　　
　　蒋韡薇
　　
　　张思德与《张思德》
　　张思德，一个普通的八路军战士，中共中央警备团战士。
　　
　　1944年，张思德到安塞县烧炭，因炭窑塌方而牺牲，时年29岁。毛泽东亲笔题词“向为
人民利益而牺牲的张思德同志致敬”。
　　
　　之后，毛泽东作了题为《为人民服务》的演讲。“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
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电影《张思德》总策划张和平，是背诵着“老三篇”长大的。他曾在自排小歌剧《张思

德之歌》中，扮演一个无名小战士。只有一句台词：“张班长他……他……他牺牲了！”
　　
　　35年后，张和平回忆起这一段往事：“就这么一句台词，我每次都说得很动情，都要掉
下热泪。”这或许是张和平要拍《张思德》的原因之一。然而，当他向已到而立之年的儿子
兴奋地说起拍《张思德》的创意时，儿子反问：“张思德是谁呀？”
　　
　　《张思德》编剧刘恒对张思德不陌生，但是对《张思德》陌生。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陌
生的题材，他“想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也想“通过这部作品向我崇敬的英雄致敬”。
　　
　　刻画小人物是刘恒的拿手好戏。此前，他的编剧作品有《菊豆》、《秋菊打官司》、《
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张思德是一个英雄，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普通人。”刘恒说。
　　
　　9月15日，《张思德》在北京电影学院放映。刘恒坦言：“这是一部主旋律影片。主旋
律通常有固定的思维模式，会对创作者有束缚。不过，《张思德》的创作，运用的是我以往
创作的经验和积累。”
　　
　　《张思德》的创作面临三大难题：第一，几乎没有任何关于张思德的记载；第二，片子
的主角是张思德，毛泽东是个配角，怎么处理凡人张思德和伟人毛泽东的关系？第三，提出
拍片设想已是3月中旬，要赶在毛泽东发表《为人民服务》讲话60周年的纪念日首映，剧本
必须在5月1日前交出，时间紧迫。
　　
　　刘恒说，1943年、1944年的延安，正值整风扩大化，严重缺粮，军队、地方矛盾严重，

选取哪段历史背景需要认真考虑。最后，片中的延安，很有朝气、很浪漫、很理想，没有涉
及这些背景。
　　
　　影片主要有三条线索：张思德与一个烈士遗孤亲如父子的关系；他和一位哑巴炊事员的
类似儿子与父亲的关系；领袖毛泽东与士兵张思德的关系。刘恒承认，前两条线索都是虚构
的。
　　
　　记者问，年轻观众能否接受你塑造的“张思德”？刘恒说：“你可以不接受张思德的做
人方法，但是你不能拒绝善良。《张思德》是要让人领略另一种人生观，年轻人要尊重这种
人生态度。”
　　
　　4月13日开始动笔，30日交稿，刘恒在18天内完成剧本，一共7万余字。
　　
　　记者问刘恒，写《张思德》得了多少稿酬？刘恒答：“这不是一个可以公开谈论的话题
。”
　　
　　影片首映当日，电影实录《张思德》同时推出。定价12元，首印1万册，已通过各地新
华书店销售。出版该书的同心出版社对销售前景看好，因为“电影《张思德》热播，估计会
有很多单位买书发给员工学习”。
　　
　　谁在看《张思德》？
　　

　　中影集团总经理、《张思德》总制片韩三平曾经说过，“电影《张思德》首先是给当前
弱势群体拍摄的，是反映老百姓的，他们应该喜欢；它是反映干群关系的，对巩固当前安定
团结有好处。”
　　
　　2004年9月5日，《张思德》在人民大会堂举行隆重的首映式。此前北京有媒体报道“《
张思德》几场试映反响良好，未映先红，票房有望超过1亿元，很有可能超过《十面埋伏》
”。
　　
　　记者算了一笔账：《十面埋伏》的票价在40～60元，而《张思德》才15元。如果票房相
当，那至少得有3倍于《十面埋伏》的观众。
　　
　　一部表现普通战士命运的影片，能吸引人们走进电影院吗？更何况，当这些报道见诸报
端的时候，《张思德》还未正式上映。
　　
　　记者首先拨打了大华影院的电话。电脑录音预告了港片《头版头条》的放映场次，《哈
利·波特Ⅲ》虽未上映，也有详细的场次介绍。而对《张思德》，只有简短的一句“请拨打

团体订票电话查询”。
　　
　　记者又打了其他几家影院电话，情况与大华如出一辙。
　　
　　大华影院经理苏春瑞介绍，他们卖出的全是团体票，观众都是有组织的机关干部、党员
、学生。目前票房已经达到十几万元。

　　
　　海淀剧院的贺经理，没来得及看《张思德》。因为大厅在演话剧，无法放映，贺经理有
点失落。“我们处在高校圈里，本可以组织学生大规模观看。如果大厅能用，我们的票房肯
定能在市里排前几名。”剧院尝试在大厅里挂上一块银幕放映《张思德》，因为效果不好，
只得作罢。
　　
　　票房最好的是石景山古城电影院，已达24万元，预计可超过30万元。经理庞献辉介绍，
早在影片开拍时就进行筹划，并得到了区委、区政府的重视。区理论中心组组织四套班子观
看了《张思德》。首钢集团、区机关工委、区教委、中央驻区机关都在组织观看。影院大厅
、小厅白天全部用来放映《张思德》，晚上、周末则主要放映《头版头条》、《蜘蛛侠Ⅱ》
。
　　
　　和其他影院一样，古城电影院也没有单独安排《张思德》零售的场次。不过，因为事先
做了“充分宣传”，这里卖出几十张零售票，全安排在团体场次里。来买票的，主要是上了
年纪的老人。
　　
　　古城电影院为宣传，在区有线电视台新闻时段做了《张思德》贴片广告；印制了大量宣
传彩页，夹在报纸中，邮递到各单位。
　　
　　石景山区教育委员会、石景山区文化委员会、共青团石景山区委、石景山古城电影院联
合下文，在辖区中小学生中举办有奖征集影片《张思德》观后感活动。获一等奖者将参加由
古城电影院组织的参观革命老区活动。每1000名学生观看影片的将有一个老师名额参加活动

。古城影院将负责此次活动的组织实施活动。据了解，该区有中学生约1．7万人，如果每个
中学生都看一场，票价以15元计，票房就可超过25万。
　　
　　看《张思德》需要影院派人去各单位“宣传”吗？所有经理都回答“当然”！

　　
　　“要主动出击，给各单位党委打电话。人家就是要三五张票也得去送票，业务员腿都跑
细了。”
　　
　　一家影院经理告诉记者，主旋律影片“有没有市里文件，票房大不一样。有了文件，我
们才好联系业务，否则谁理你呀？”
　　
　　在《张思德》电影官方网站上：中共北京市委宣传部是4家联合拍摄单位之一，并且排
在第一位。
　　
　　北京市委宣传部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证实，他们确实参与了对《张思德》的投资，但拒
绝透露具体数额。
　　
　　《张思德》发行方之一、北京紫禁城三联影视发行有限公司总经理卓顺国说，《张思德
》是一部后现代的典型作品，“恨不得简直就是为市场拍的片”。
　　
　　卓所谓的“市场”是什么，他没有多谈。
　　

　　“绿色通道”
　　
　　2004年9月7日，《人民日报》刊登张和平的文章《写给<张思德>》。文中说：“这个戏
不能走一点冤枉路，必须是一路‘绿灯’，走‘绿色通道’才行！国家广电总局、中共北京
市委宣传部、中影集团公司、北京广电集团、紫禁城影业公司、新影联公司，由这些‘分子
结构’形成的组合，‘全攻全守’，为着张思德，为着‘为人民服务’！”
　　
　　《张思德》在北京电影学院公映时，有学生中途退场。记者问身旁一位坚持到最后的学
生，他说：“拍得还可以，但我绝不会自己掏钱去看。”
　　
　　独立影评人程青松明确表示不会自费观看《张思德》。“我曾经看过《红色恋人》——
—也是北京紫禁城影业有限责任公司拍摄的一部革命加爱情的影片，该片希望以此和年轻观
众对接，但是失败了。《张思德》想要和年轻观众对接，恐怕也很难成功。现在自费买票的
，主要是中老年人，这就很有意思。”
　　
　　而一位电影界人士表示，他完全相信《张思德》票房可以超越《十面埋伏》。他举例说
，曾经有一部小制作的国产电影，没有档期也没有宣传，就取得了上千万的票房。其秘诀是
请教委组织中小学生观看，票房自然有保证。
　　
　　2004年8月19日，北京市委组织部、宣传部联合下发《关于组织观看影片〈张思德〉的
通知》（京宣发［2004］30号）。称该片是“具有启迪作用和教育意义的主旋律影片。对于
贯彻‘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对广大党员开展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

育，广大干部群众开展革命传统教育，以及对未成年人进行思想道德教育，都具有很强的现
实意义。希望各级党组织积极组织党员、干部、群众观看影片《张思德》”。
　　
　　西城、宣武、海淀、石景山、崇文等区转发了市里“组织观看影片《张思德》的通知”
。
　　
　　石景山区某中学老师说，已组织学生观看，完全是“自愿行为”，不愿意去的学生可以
不去。而一位学生告诉记者，但凡这样组织看电影，回来后要交心得体会，如果不去就没法
交。
　　
　　朝阳区某中学也组织全体学生观看，回来后写心得。一学生家长说，每年都要交一笔“
活动费”，像看电影这样的费用，最后都是从学生交的“活动费”开支。
　　
　　“不管《张思德》贴上什么样的标签，它肯定要吃定公费市场。”中央戏剧学院编剧专
业一位同学肯定地说。
　　
　　据韩三平介绍，在《张思德》的总成本里，中影集团投资占60％，北京市委宣传部、北
京紫禁城影业有限责任公司等投资占40％。投资各方风险共担、利益共享。
　　
　　假定《张思德》票房能够达到1亿元，根据一般院线与发行方“五五分成”的比例计算
，发行方可以获得5000万元的收益。韩三平透露，《张思德》的制作成本在1200万元左右。
这样，4家投资方可以分配3800万元的利润。

　　
　　9月20日下午，北京市教委、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海淀区教育局等单位和中影集团一
起，召开了座谈会，重点讨论《张思德》下一步如何走进大学校园。
　　
　　导演尹力说，主旋律影片要想完全按商业片操作不太可行，以“政府组织”加“商业运
作”，应该会有好结果。
　　
　　截至9月20日下午，《张思德》在北京新影联院线的票房已经达到230万元。接踵而至的
团体票房，也许会证明此片票房赶上《十面埋伏》并非没有可能。
　　
　　人物链接
　　
　　张和平《张思德》总策划。一级编剧。现任中共北京市委委员，北京市第十届政协副主
席，曾任北京市文化局局长、党组书记。1996～1998年兼任北京紫禁城影业有限责任公司总
经理。
　　
　　韩三平 《张思德》总制片。中国电影集团公司总经理，北京电影制片厂厂长。曾编导
《毛泽东的故事》。
　　
　　刘恒 《张思德》编剧。现任北京市作家协会主席。
　　
　　尹力 《张思德》导演。曾执导《好爸爸坏爸爸》、《无悔追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