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辩了,说说上海和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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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bluesea 于 2005-7-07, 04:30:09:

不想关于上海的房子再辩论了,很累,原本大家不过理性
的分析,后来变成无聊的人身攻击。房产市场到底怎么样,是
不会因为我们这里什么观点占上风而有所改变的,市场坏了,
就会出现金融风险,不坏的就不会。这个不用争了,真有兴趣
的大家拭目以待,看以后的变化吧。这里也不是经济讨论板。

说到自己的故乡上海,我真的有千言万语,思念之情,怀
旧之情总是挥之不去的。站在一个普通上海人的立场上,我想
大家起码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谁都不希望出现什么经济危机,
大家就希望现在这样的发展势头继续下去。10 年大家很可以再
期待10年,现在的上海什么样子,10年以后呢?

如果一切象现在这样继续发展下去,10年以后上海的人均
GDP可以过1万5千美元。达到目前香港的一半再多些的水平。
如果年轻人的平均工资在5万一年左右,可以期待,那时候普
遍可以达到10万。很多10万年入的年轻人,也可以期待到自己
年入20万。如果算上人民币升值,他们很可以达到年入3万美
元左右。这不算一个很高的数字,但是可以和一些欧洲国家持
平了,在相对物价指数也象以前那样平稳增长的话,他们很可
以期待过上相当富足的生活了。比如,可以有足够宽敞的房屋
,足够买部车。家里现代化设备一应具全,余闲的时候可以去
国外渡假。10年啊,大家似乎心里都有一个期待的声音:只要
再平平当当的过上10年......

这样的生活我原本是没有期待过的,我是说我尚还是儿童
的时候并不知道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我出生在文革尾巴,毛
主席去世以后。那时候的社会,依然是大家均贫的社会。狭小
和简陋的房子,是每个上海人都度过的日子。什么叫狭小呢,
就是一家三口都挤在只有十几平米大的房子里,甚至是一家五
口都挤在这豆腐干大点的地方。

我算是幸运的,在我懂事的时候,家里就有一套还算宽敞
的一室一厅的房子,相对很多其他上海人来说,居住面积算是
很不错的了。我家那时候在淮海路领事馆区,那里是上海最早
用上煤气的一批。在现在看来,可以使用上煤气实在是再平常
不过的事情,可是在那时候真的是相当大的特殊待遇了。

那时候多数的上海人居住的是解放前建造的老式的木制结
构的房子。大家可以想想,如果你去访问那时候的上海人,那
些破旧的房屋,你推开一扇破旧的木房门,那门的颜色褪得都
露出了里面本来黄色的木头,门上坑坑挖挖的,因为松散和老
旧,门面上到处都是木刺,然后你走过这样的门,里面阴暗一
片,而且扑鼻过来的就是一股带着湿气的怪味。你走上楼梯,
那楼梯窄小的只够一个人走,如果你很胖的话,可能需要横着
上楼梯。楼梯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吱的声音。这样你总算上了楼
。上面的是很小的楼面,楼面似乎到处都是门,门都是半开
半关的,每个门都代表着一户人家,在你刚上楼梯那一刻,已
经有好几户人家感觉到你的到来。有的会探头张望一下。你在
这么多人家里其实不用费太大力气就可以找到你要去的人家,
进门最显眼的就是摆在屋子里的一张床和一些老式家具。拥挤
的空间会让你很尴尬,因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主人为了让你
坐得宽敞些,就只能请你坐在他们的大床上。这张床一般来说
不会太小,上面要睡上夫妻加孩子可能还有更多的人。

这就是以前上海人住的房子,那时候上海的里弄一到做饭
的时候,立刻象进了火焰山一样,烟熏得你连眼睛都睁不开,
为什么呢,因为家家都忙着给煤球炉子生火好准备做饭。所以
如果你的房子有一个明显的卧室,一个客厅,做饭不用生炉子
而是用煤气,就算是很让人羡慕的事情了。这样的光景离我们
并不算太遥远,也就是20来年的事情。上海一直到80年代末,
还可以看到这样的里弄。那种破旧的木头房子,因为政府限定
了市区内的土地开发,所以即便是现在,在很多地方你依然可
以看得到。

我出国前工作的地方,就在外滩,我很喜欢跑到一些小餐
厅去吃饭。虽然外滩的面貌早已整治一新,东方明珠发着紫红
的光彩高高的耸立在那里,标志着一个崭新的现代化的上海,
但外滩周围依然有很多餐厅酒吧仍旧保持着80年代的风貌,怀
旧是他们的主题,你在那里面可以听到张行的歌,费翔的歌,
杨玉颖刚出道时的歌,一切似乎都没有随时间而磨灭改变。但
现实是很多东西真的一去再也不会回头了。

80年代的上海,改革开放才刚刚起了一个头,对国家发展
的方向存在着很多的争论,均贫的现象依然没有被打破。那时
候的年轻人依然被约束着,最简单的生活娱乐会被视为奢侈。
如果你穿了一套比较时髦的衣服出去,就会被视做异类,小流
氓。当时人们对生活的理想不过是4个喇叭的收录机,一台缝纫
机,崭新的自行车,就这么些。后来才变成对8个喇叭的追求。

说到张行,岁数只要不太小的上海人都应该有些记忆,他
算是改革开放以后在上海的第一个本土流行歌手。但是他的时
代没响亮多久很快就结束了。因为他被判“流氓罪”投入监狱
。什么是流氓罪呢,据说就是因为他前后有好几个女朋友。那
么我记得在张行的忏悔书上,还包括他忏悔自己几站公车路
的路程都不愿意走就叫出租车。这在现在看来是极其荒唐的
事情,按那时候的法律,现在大半的上海青年都够进号子的
了。没有他这么几年的罪,也够坐上好几个月的了。

人有时候是被命运摆布的,或者说他们最多就是一个时代
的浪花。张行不过是那个不幸的浪花,他红得太早了。相比现
在的大腕明星,他那些所谓的罪行放到现在真是再普通不过了
。张行的时代如同一颗流星一闪而过,甚至人们还来不急品味
就没了。他的时代结束的如此之快,但时代本身却没有停止,
反而以大家都料想不到的急速发展着,转变着。现在那些怀旧
餐厅再放张行的歌,听起来就包含着一种特殊的感觉,不是邓
丽君,费翔那样对流行时尚的标志,而是一种对时代转变的玩
味,又似乎是一种轻轻的叹息。

父亲总是会唠叨自己的持家不慎和文革使他破落了。似乎
家里曾经也确实有钱过。单是从他做菜的手艺就可以知道了,
按他的说法,他的手艺,就是当年吃出来的。因为当年他是老
牌的食客,所以经常得以混入厨房偷学几招。时间长了日积月
累,他的厨艺确实了得。那时候很多上海人结婚还办不起酒店
的酒席,便总有人跑来邀老爸给他们做酒席,酒席么就摆在弄
堂里,邻居好友坐了好几台,也很是热闹。就是怕突然变天下
雨。家里父母都要上班,无暇照顾我,便请了以前服侍过外婆
的老佣人。只是一样---佣人不做饭,做饭依旧是父亲的专利,
家里人非他的手艺不进食。

除了做饭,老爸还善于各种民间的棋牌赌术。倒真怀疑他
以前确实是老上海称的“白相宁”到90年代头上,家里大彩电
,电冰箱,录象机都齐了。反正邻居朋友家办什么喜酒也去酒
店了,老爸便很是得闲了。于是他又琢磨起他的花鸟鱼虫来了,
家里很长时间是听得到小鸟唧唧的声音,墙边若大的鱼缸里养
着悠闲自在的鱼儿。

后来老爸的性子又变了,拉着老妈去学跳舞了,好在家里
那时候文化圈里有点势力,他们不用排队不用买票,就可以直
接跑进交响乐团大厅舞上一两个小时。可怜家里的动物,小鸟
我还能坚持着喂养,娇弱的金鱼就全部熬不住归西了。

这些都发生在89年的一场风暴以后,其实上海以后并没有
少过小的风暴,股票认购证风暴,股市风暴,流行歌曲风暴。
各种风暴,标注在从唱片到报纸媒体,到你可以看到的每一个
角落。一个摩登的经济时代终于哗的一声巨响开始了,让上海
的任何都人都无法逃避了。很多人什么歌星啊,百万啊,一样
如同浪花被大浪推得高高的,然后又被后面的大浪吞没。人们
还没有怎么琢磨,他们就消失在记忆种了。然后上海人们就开
始议论如何改造外滩了,因为本来的外滩已经不合适宜了。他
们需要为新的时代建立一个新的标志。

出国以前,我总喜欢在外滩游荡。黄浦江的两边,一边是
被整修一新但仍保持着原来殖民地时欧式风格的建筑。一边新
时代的象征---浦东,高耸入云的经贸大厦,东方明珠,现代
时尚的国际会议中心。在太阳下这些建筑被照得闪闪发亮,象
一个巨人对着天,大喉着,以宣扬自己的时代。那些过往的东
西只能躲在下面的小酒吧里。

在两排不同风格的建筑之间,是上海人的母亲河,黄浦江
。虽然有过几次大规模的清理,但依然相当的浑浊,暗黑的颜
色。江岸上可以看到停靠的大型船舶,豪华游艇。但江中心却
始终可以缓缓而过的,老旧的,运输船。那船如此的老旧,似
乎在记忆里几十年来,从没有变过,快到晚上的光景你可以看
见船家起炉做饭。那船带着低沉的马达声,默默的,低着头从
这两排华丽的建筑中走过,也如同几十年前一样从来没有变过

我喜欢细雨中外滩,它掩去了这个地方的耀眼的光彩,灰
色的外滩上,那些建筑就象一个个光突突的躯干直挺挺的站在
那里,无声的,却似乎可以听到一种默默的叙述。上海啊,我
的故乡,我可以清数你每一处的变化,如同儿子清数母亲的头
发。这里哪有什么经济奇迹的光环,这个时代之所以可以如此
闪亮的划出来,其实只是因为这个时代里饱含了一个城市里的
人民对生活的最深切的渴望和期待。10年的以前,10年以后呢
?我们依然深切的渴望着,期待着,希望某种东西可以继续下去,而永不至于磨灭。但我也相信,这不会象是那些因为晴天
才会散发光芒的建筑,而是那只几十年不变的,默默的在河
面上劳作的老船。我相信他会更加持久而不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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