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SVT 于 2005-6-26, 01:01:01:
我的高中时代
山村昌
我上的中学是鸟取第二中学校,高中是京都的第三高级中学(旧制)。当时不像现在,入学考试的竞争并不激烈。上中学时还完全是小孩,上高中后,逐渐进入青春期。高中选了三高,是我的幸运。当时父亲并没有指导我进什么学校,最终进了他的母校,他当然很高兴。
我进的是三高理科乙类班,班里有35个学生,德语是第一外语,大部分学生的志愿是考医学部,只有5人左右的想报考理学部或工学部。旧制高中实施的是精英教育,如何能够实现这么彻底的精英教育有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想一想也是,当时带号的高中只有8个(一高到八高),加上其他的高中,全国高中的总数也不过二十多个。
不仅学生,三高老师的水平也非常高。当时教我们数学课,物理课和人文科目的许多年轻老师后来都成为京都大学的教授。这些年轻优秀老师使我们享受到了许多高水平的课程。
高中毕业后,就基本没有再专门学过英语和德语。这一辈子,高中三年学的德语和英语使我受益无穷。三年间打下的基础使我顺利通过了东京大学的入学外语考试(德语)。除了外语,一直到今天还在用高中时学到的微分,积分,质点和刚体力学等知识。
当时只要高中能毕业,一般总能进某一所旧帝国大学。高中时期不是高考准备时期,而是培育基础教养时期。在学校里,我们除了学习文学和哲学以外,还广泛涉猎历史读物。现在回忆起来,三高时代对我的人格形成产生了巨大影响。我们这一代人,出身于不同高中的人的人格和性格有着相当大的差别,相互认识之后都会感觉出来。
三高提倡的是自由主义,同时也容忍个人主义。当时的校长是森总之助先生。他是物理专业的。他的物理课很有名,一般总是边上课边做示范试验。到今天我还认为自己掌握的正确的物理学知识来源于森先生。
有这样一个例子。森先生发话,"校内大操场的中央部分搞军训会弄坏场地,不能练棒球了。搞军训的时候请到操场的角落去搞"。一次,负责军训的陆军大佐教官怒气冲冲地对我们喊道:"你们说,国防和棒球哪个更重要?"我们的校长明显地是反对军国主义的。学生们对军训也是消极怠工,有的调皮的学生有意穿着和服参加军训。考虑到当时的时代背景,三高的态度是非常显眼的,虽然也没有发生什么问题。
三高出了三位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他们分别是汤川秀树(Hideki Yukawa),朝永振一郎(Sinitirou Tomonaga)和江崎玲于奈(Leona Esaki)。从世界范围来说,如果说出过三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的大学还是有一些的话,一个高中出了三位恐怕是绝无仅有的吧。我虽然不能确定其原因,但是总觉得跟三高的校风有关。归根到底,三高的校风推崇的是真善美,轻视的是实利。与政府高官辈出的东大和一高的校风有着微妙的差别。
临近高中毕业时,一直犹豫不决到底进哪个大学,最后想反正都是离开故乡,就到东京帝国大学去吧。这时,又在选择进理学部的物理学科还是工学部的电气工学科时犹豫了,最后还是填了报电气工学科的志愿书。
上解析几何课时,秋月康夫教授问我报考了什么学科,我回答说东大的电气科,他明显地流露出失望的表情说为什么要报考工学部。秋月教授以后在京都大学当教授,是有名的数学家。当时很多老师都有他这种看不起搞应用的工学部的想法。
关于秋月教授,有件事在40年后的今天也没有忘记。一天他出了一个解析几何问题,我没有按照书上的直角坐标去算,而是采用了独特的斜交坐标,很快地把题目做好了,他看见后表扬了我,当时真是兴奋不已。
注:山村昌,1918-2005,电机学者,以确立磁浮列车等用的直线电机解析理论闻名,晚年提出螺旋矢量理论(spiral vector theory)。本文引自"一个电机学者的研究路程",1979年出版,该书根据山村昌在1978年东京大学退休时的最后一堂课的讲演稿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