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原来可以聪明到这个程度——向朋友们强烈推荐林三土博士
北大飞

上北大这事情，别的没有什么可吹，但有一件——的确可以宣称自己见过天才长啥样，而不必被讥笑为坐井观天。而且我上北大的时候，中学生出国读书的风气还没起来，可以说学校里真是集中了全中国的聪明孩子。这种条件下，很可以认识几个智商爆表的奇人，不时体验被碾压的感觉。

林三土博士就是我见过的文科方面最天才的。所以这是一篇关于天才的硬广故事。

一、

几个月以来，我对三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快开公微。到最后我简直想要扭着他的胳膊推他上阵的时候，他终于加入了微信自媒体大军。

于是决定写一篇文章给他做个硬广，标题想好了几个：

1. 东方红，太阳升，公微来了林三土。

2. 三土开公微，一切皆光明。

3. 林三土公微的订阅增长速度，是衡量中国人文化水平的最重要指标。

4. Santu index - a key measure of Chinese culture development。

不过回过头来，决定还是利用这个机会讲讲我了解的林三土。

二、

其实我在北大的时候，并不认识三土本人，反而是最近几年才熟悉起来。但我不得不最终认定，在我见过的文科方面的朋友中，三土是最有天才的。

三土本科在北大生物系就读，但因不喜熬夜饲养细菌，以及对哲学更感兴趣，本科毕业后就转到北大哲学系，具体方向为科学哲学。三土硕士阶段是绝对的专业第一。后来申请读博，没拿到自己最想去的哲学系名额，倒被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系录取，专攻政治理论。

不过对于三土这种天才，具体读什么专业没有多大关系，反正凭借自己兴趣学习就好。总之，在我和三土开始交往的时候，三土对政治理论和哲学都达到贯通的高度。三土夫人，耶鲁大学哲学系博士候选人宁鸣女士对夫君的评价是：

“三土君的思辨能力和人文情怀即便放在我的哲学同事们中也是凤毛麟角的。如果不是哲学不饱腹, 必拿刀逼他转投哲学系。”

这绝没有一点过奖。

有这样的智力水平和知识储备，三土的文章质量，怎么说呢，我只能认为是中文世界中最高的，没有之一。为了替他谦虚，我不说遥遥领先。因为专业背景，三土文章以评述和梳理美国政治问题居多，但也涉及其他方面，例如国际法，纯哲学思辨，还有各种感受，随笔。

具体一篇文章的好坏，该用何种标准衡量，并没有定论。但我看来，对于说理评论文章，最高水平无疑是：一篇文章横扫一个话题的辩论——也就是说，这一篇文章扔出去，思想市面上涉及这一话题的絮叨几乎全都可以终止了。

这样的文章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我自己个人曾经吐血写出一篇分析美国医保问题的文章，获得一些好评，但也不敢说能达到这一层次，其他文章更是自知有不小的差距。但翻翻三土的博客，会发现这类横扫话题的文章比比皆是，信手拈来。甚至可以说大部分文章都达到这一境界。随便举几个例子：从文章题目就能看出所讨论的内容。

1. 同性婚姻的滑坡

这篇文章集中驳斥反对同婚的各种理由。在中国虽然风气这些年也有所开放，但受到美国保守主义影响导致的反同浪潮也在高涨。前南方周末评论员李铁写的反对同婚的一篇文章在市面上流传极广，主要推理大致是说今天同婚，明天群婚，后天人兽结婚。这种说法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但一般人倒也不易反驳。但三土的这篇文章直接就把这一篇以及其他各种类似的说法爆出了九霄云外。面对这篇文章，反同人士只剩下胡搅蛮缠。

后来我才知道，三土这篇文章为中国的同志社区提供了极大的理论支援。每每面对反同的叫嚣，大家就可以拿出这篇文章进行反击，在理论上占到上风。共党有句老话听起来很土，叫“以思想武装头脑”，其实这件事情倒是真实存在的。在网上辩论，发言这么多年，我知道网络写作者最得意的事情，莫过于你写的一篇文章把事情说的格外清楚，一举否定掉某个对方最常用的诸多论点，变成己方的nuke option。一看见对手再有类似说法出来，二话不说扔出你文章的链接或截图当场解决问题。

而三土的这篇文章，就成了同志社区的nuke option，一篇文章帮到整个被长期欺压，歧视的弱势群体，是件令人无比佩服，想一想就心潮澎湃的事情。以笔为枪，不是指骂人厉害把对方气死，而是在思想和舆论的竞技场上取胜。

2. 上帝与罪恶问题。

三土兄在这篇文章里详尽、完整的论述了为什么同时具备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不可能存在。可以说解决了之前我对此问题的一切纠结和疑惑，让我彻底的变成了无神论者。这又是一个nuke option。以我的阅读，就再也没有看到任何护教学说能够突破这一天罗地网。虽然之前我也早就感觉到基督教这套理论大概是说不通的，但总觉得似乎还剩下一两条逻辑上的出路。比如说：基督拯救世人的方式是不是就是和世人一起受苦？是不是可以说上帝有一套计划但是超过了人类的理解能力？等等等等。但三土的这篇文章很明确的打消了这一切幻想。读了这篇文章，之前受人推崇的《拯救与逍遥》之类就没有必要再读。

3. 特朗普、共和党与美国当代右翼极端主义

为何特朗普会看似突然的崛起？这一问题在国内被讨论的很热，可惜几乎全都不着边际。而三土此文直指要害，抓住了“狗哨”这一美国政治中的“八百磅大猩猩”。

4. 美国的枪支问题（一）第二修正案之争

枪支是美国政治中的重大问题。三土本来有一个较为宏伟的计划，即写一系列文章说清美国枪支问题的来龙去脉。可惜因为学业繁忙，仅仅成篇了系列的第一部分。而仅是这一篇，就说清了一个重大问题：枪支问题的宪法背景——第二修正案所说的持枪权，到底是近年来最高法院五位大法官判决所认定的个人权利，还是指某种集体权利（例如州政府组建民兵，警察的权利）？

5. 太平岛何以被判为岩礁？

6. 堕胎权漫谈

7. 民粹主义

简直不要太多。

其实最开始和三土打交道是在微博上吵架。当时我还是个铁杆右派保守主义分子，三土则是自由派领军人物。两派人在微博上互骂互相拉黑。我又听说三土是学政治哲学的，正好那两年被刘小枫，甘阳这些人倒了胃口，就以为三土无疑也是这号人物，而“政治哲学”就是这些人折腾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其实后来知道三土对这些人的看法和我并无不同）。要说那时候告诉我以后会和三土成为挚友，我是绝对不能相信的。

但是和三土争论是个比较困难的事情，基本得达到非常机智的水平才能说出不至于听上去就是扯淡的话。 三土的知识丰富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任何事情你洋洋得意的抛出一个自以为机智的观点，他随口引出几个事实就能摧毁。我不得不承认他很难对付。

后来和三土有了直接接触而不是骂大街是因为差不多同时被另一位师兄拉进一个政治讨论群里。我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但三土倒是很能放得开，并不在乎之前彼此间的过节，各种讨论都非常客气。

真正和三土建立友谊是因为香港的某件大家都知道但又不方便明说的事情。我和他都写了文章。我的那篇我自己挺满意，但故意装作谦虚的样子，三土看了之后在群里评价说写的不错。我能得到他的肯定，洋洋得意了一阵子。因为这个事情的共同努力，虽然和三土有保守自由派别之分，但有了“战斗友谊”。另一个朋友出面请我和三土一起见面聊天。具体聊了些什么记不清了，只记得地点是曼哈顿中城一家皮萨店。聊了之后感觉双方极为投缘，我是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三土提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早就有交叉点。从00-04年这一段，我们都在北大“一塌糊涂”bbs上“灌水”。到04年bbs出了点问题，我和另外几个朋友一起组织过纪念活动。三土告诉我那一次他也参加了，而且是第二个发言的。我模模糊糊的记得当时有我不认识的同学发言，没想到就是三土。

很快又有了机会去听三土主讲的一次纽约文化沙龙讲座，话题是哲学。这一下我才真是大开眼界。三土讲的实在是太精彩了，我才明白哲学原来至少主流绝不是我之前以为的刘小枫那种装神弄鬼忽悠百姓，反而是一套高度逻辑的东西，和我平时喜欢的思维方式很一致。而三土不但对这里面的方方面面一清二楚，讲的更是极其精彩，语言幽默而悠闲自在，智力火花时不时的迸的满屋子都是，不像我只要一上台讲什么东西都会立马张口结舌，非得之前哼哧哼哧使劲准备演习才能勉强过关。

五、

很为三土的智慧所折服，那次之后我干脆开车两个多小时去登门拜访，不为别的，就为了享受和三土、三土夫人聊天的乐趣。聊得更多之后，我才深入意识到原来三土的天才真是远远超出了我之前的认知。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来形容可以说是一点也不夸张。不说别的，虽然三土今天是人文社科圈内公认的高手，但他当年可是理科出身，中学时从事数学竞赛也颇有成绩。高考时本应轻松拿下状元，但只是因为在写语文作文时，题目本意是要让考生赞美“素质教育”，三土毫不领情，倒把中国人理解的“素质教育”痛批一顿，被阅卷老师打了很低的分数，才失之交臂。三土的语文老师参与阅卷，从笔迹上认出了三土的考卷，回来气得哭天抢地，痛惜三土实在是太不听话。当然，虽然没有拿到状元，三土还是毫不费力的进入了北大生物系。

除了哲学，政治学方面的水平，三土又是个文艺天才。比如三土会吹很好的口琴——这本身不算特别令人惊奇，真正令人惊奇的是，三土小时候家庭生活十分困难，根本没有经济能力提供他任何这些方面的教育资源。他完全是无师自通——其实他连口琴都没有，能学口琴是因为一位邻居家的孩子买了口琴自己不用，他拿来吹了半年。半年之后那家邻居搬走，他从此就没得口琴可吹。

我之前转载过三土的一篇文章，写的是他小时候读金庸《飞狐外传》的故事。这篇文章本身催人泪下自不用说，更关键的是我感动之余，逐渐琢磨过来三土读那本书的时候是。。小学一年级。先不说小学一年级的孩子怎么能理解清楚这样的故事，难道三土那时能认识足够多的汉字来进行这种阅读？后来向三土确认此事，三土说：的确是小学一年级读的。

所以我就明白了，为何三土诗词书画无所不能(比如他写很好的古体诗和英文诗)，因为他的智商实在太高，这些一般人看来困难的事情对他来说均十分轻松。

一件很令我享受的经历是和三土一起逛博物馆。当时三土的父母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一家人在我纽约家里住了几天。我和他们全家一起逛了大都会，有幸听到三土给大家当解说员。我自以为知识还算丰富，大都会也早就去过多次。但大部分展品也最多知道皮毛，甚至完全没有知识。而三土则似乎路过每一件展品，都能迅速说出其来龙去脉，有时候我听他说完，能大概想起我好像也听说过这段历史，但就是没有对上眼前的实物。而三土的讲解又照例总是带着他特有的幽默风趣和智慧火花，和他去一次博物馆，真是大开眼界。

说到这里，不得不再提及三土另外一项特异功能：他的记忆力超强。比如我家wifi密码是一串很长的随机字符，我每次输入都得拿在手里一个一个比着敲进手机，但是三土却能扫一眼就过目不忘——几十分钟后三土夫人想要输入密码时他就随口背了出来。我一向觉得真正聪明的人记忆力好坏并无所谓，但三土如此之高的记忆力不能不说是锦上添花。

六、

2016年人类目睹了川普崛起，并意外坐上美国总统宝座这一悲剧。可以说这一年对我和三土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这件事情，结合我对美国新的思考认知，促成了我和保守派思想的决裂，从此和三土站到了同一阵营，参与到为社会正义而斗争的事业。这样一来，我们的交流更多，我逐渐理解了为何三土能够一开始就持有左翼立场。

我觉得一个关键因素在于三土出身很苦。他小时候家庭属于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小城镇市民。90年代初全家下岗被抛离体制生活无着，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在底层寻找出路。在这样的环境下，三土对于底层人民的生活有充分的体验和了解。举个例子，为了谋生，三土的父母开了一家小旅店，有几位妇女就借住在这里卖身为生，和这样人群的接触，是我没法想象的。再比如说，因为开旅店，三土家和当地的黑社会发生摩擦，有时三土正在家写作业，窗户就被黑社会的人拿石头砸破，以恐吓他们。这种惊吓也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我则生活在大城市知识分子家庭，父母有大学文凭，供职于研究机构。在老邓南巡，提倡下海，三土家开旅馆的那几年，我家虽也经历了研究机构事业单位入不敷出的困境，但好歹有惊无险，保住了基本生活保障。而我又因为初中数学竞赛获得一点成绩得以被当年教育部长李岚清搞的一个素质教育（就是三土痛批的那个）实验项目选中去北京上高中。

所以对我来说，一直生活在城市中产的泡沫里，从小接触的都是知识阶层。记得小学时分片入学，当时我们班里小孩分成两拨，一拨是和我一样来自那个研究机构的孩子，另一波则是住在学校另一方向的工人家庭孩子。这两拨孩子有着明显的阶层分界与隔离，比如说放学之后，我们这一拨出门往“上坡”走回家，另一群则“下坡”回家。可想而知，我们这群孩子是成绩明显更好的。那时候我对“下坡回家”的小朋友们隐隐有一种优越感，觉得他们不如我聪明，不如我努力，完全没有人提示过投胎运气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

所以大概因为我自己的生活体验（的缺乏），我在大学里接触到张五常版本的偏向右翼的芝加哥学派经济学后，立刻不假思索的接受。因为觉得这一切实在是非常自然，不存在其他可能——我所得到的一切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努力？我父母又不是什么高官显贵。而直到来美国后很久，在多年强迫自己阅读美国超出我自己所在的那个泡沫之外的社会情况后，才逐渐意识到“社会正义”并不是“白左”哲学家头脑的构造而已。

而三土则因为他自己的经历，大概从一开始就知晓和明白那些我后来靠大量阅读才逐渐相信的现实：社会结构对人的压迫真实存在。人与人是不平等的。哪怕在美国。

我深以我能有林三土这样一位朋友而自豪。在此，）。欣赏他的智慧与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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