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在河北省，是计划生育组最“猖獗”的时候。他们以乡为单位，进行摸村普查，挨家挨户的进行。当时我所在的地方，计划生育组一来，就跟匪兵进村一样，男女老少都躲起来。后来，他们把搭乘的车子换成普通的，进村之前先不声张，进村之后，再突然袭击。

所谓的袭击，有两种。一种是，有目的的直接抓人。谁家超生了，直接把女人抓走，然后“稳定”（我不知道这个词是否能够传达当年的情境）在乡卫生院。女人被抓走了，男人就要开始筹钱。我印象中是一千多块的样子。这钱是用来做手术的。有些人家真的很穷，根本拿不出这些钱来，女人也照样被推上手术台，但结扎之后，肚子里边留没留下剪刀、纱布什么的，就不得而知了。我所亲见的，真有女人被抬回来之后，几个月后肚子难受，一检查，里边留了东西的，还得重新开刀。我所目睹的，很多人家因为这个费用而倾家荡产，举家食粥，甚至于吃糠咽菜。

也有手术不成功、不干净，出后遗症的。我亲眼见过一位邻居在结扎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当年的那场结扎风波，浩浩荡荡，每天有数不清的女人被推上手术台。当然，也有真爱自己女人却家里实在穷，凑不齐医药费，也拿不出钱来打点操刀的大夫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就自己去乡里边还回自己的女人。男人躺在手术台上被结扎。但在乡村观念中，男人一旦被结扎，是抬不起头来的。我也亲眼见过这样的男人。结扎后的男人，好像真如老人们说的那样，精气神没了，人不精神了，干瘪了。

我们还是接着说计划生育组的袭击。第二种袭击，是挨家挨户的普查。所谓的普查，就是要看各家各户的女人是不是又怀上了。这是很可恶的。九十年代初，河北很多地方的医疗设备根本跟不上，他们检查各户女人是否怀孕的方式非常粗暴原始——直接上手摸。

上手摸，自然不能是隔着衣服的。大抵是女人躺在床上，然后计划生育组的伸手进去在肚子乃至更下边去摸。最为可恶的事情是，当年的计划生育组，很多成员是男性。这些男性本身便没有怀着好意来做这件事。到底都摸到了什么，自不必说了。

性这东西，在农村，是一个很封闭但又很喷薄的。我听说过男计划生育组成员摸中年女人最终摸到床上去的。但绝大多数女性，是非常保守的。这种保守，首先是一种自尊、自爱，个人身体的不容侵犯——不知道本文的读者是否看过赵薇导演的电影《致青春》，里边有个段子，是一个女学生因为被怀疑偷超市东西而被超市男工作人员摸了，这位女生愤怒地砸了超市，即使是退学，也要砸！

绝大多数的女性，是反感这种魔鬼一般的利爪的。但这帮计划生育组的成员有恃无恐，借着这种权势在乡间到处欺侮。有刚刚过门的小媳妇，尤其是略有姿色的，更是他们不会放过的。也有奋起反抗的，但终究被“捣乱计划生育罪”“绳之以法”。在这种性侵中，我看到了巨大的肆无忌惮，谁也不能幸免于难。

我还记得，有一位略微有钱人的女人，每次为了防止被计划生育的摸，就只能给他们钱。终究有一次，因为钱没打点到位，也被按倒摸了。当时，是几个男性工作人员一起上去按的，直接按到在盐碱地上，扒了女人的上衣，然后一个男工作人员淫邪地伸出那双肮脏的大手，直接摸到了女人的下边。我深刻地记住了那种场景，等以后上了岁数经济宽裕了，要把这些东西，写进我的小说里边，留给后人看。

这种计划生育的来了，按倒女人就摸，女人在地上蓬头垢面的，不在少数。有些女人，因为这个，会精神上不正常很长时间。我亲眼见到的那些计划生育的，却乐此不疲。我丝毫看不出他们有任何的反省。甚至于多年后，我依旧想见见那些曾经横行乡里的计划生育的，问问他们是否为当年的所作所为羞愧。

几年前，回老家。我遇到了一位被计划生育的弄疯掉的女人。这个女人跟我平辈，我叫她嫂子。村上所有人都说她疯了，我却选了傍晚的时候与她坐下来聊了很久。她说，村上都说我疯了，我其实没疯，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我说，他们说你疯了，是因为他们逆来顺受了，我知道，你没疯。

这位嫂子拿着半疯半癫的话，告诉我，她也被计划生育的抓走过，直接动手术，当时的大夫根本没经验，没做好，肚子里边好像最后烂掉了。治病花了很多钱。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她为了这治病的钱，可谓是心酸度日。也找过当年抓她的人，且这位嫂子能清楚地叫出那几个人的名字。但嫂子说，这几个人被异地升迁了。乡政府根本不为此事负责。她后来却被被劳教过。

嫂子问我，马庆云，我听他们都说，你在外边写东西，你能把我的事情写出来发到网上去吗？我说，嫂子，我写出来，只会有两种后果。第一种，他们根本不理会，石沉大海。第二种，他们第一时间和谐我，找我谈话，关我几天，然后威逼删掉文章。嫂子说，我是经历过的，你们识文断字的，不能吃那种劳教的苦，嫂子不让你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