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里的蔬菜
□ 李开周

《诗经》提到的动植物很多，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土里栽的水里长的，在这本集子里俯拾皆是。

粗略统计，《诗经》三百多篇诗歌中，提到植物的将近一半，提到动物的则占了一半还要多。所以古人说，小孩子读读《诗经》，能够“多识草木鸟兽之名”，这话不是瞎说的。

《诗经》里面的植物有１５０多种，其中一小部分是可以食用的蔬菜。

水芹：芹菜泥从古流行到今

《诗经·鲁颂》有一首《泮水》，开头写道：“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意思是想起泮河很愉快，走到水边摘芹菜。这个“薄采其芹”的“芹”，当然是芹菜，但它不是膀大腰圆的西芹，而是身材苗条的水芹。

在豫东平原，人们吃水芹时，菜叶和茎秆各有一样吃法：菜叶洗净，切碎，留点儿水分，拌少量面粉或者馒头渣儿，加盐拌匀，上锅蒸，出锅后浇小磨香油吃，鲜得很。而水芹的茎秆，需要放入石臼里捣成泥，挖出来，浇点儿蒜汁。这道菜现在叫“芹菜泥”，在春秋战国时期，则叫“芹齑”。本意就是把蔬菜捣成泥（后来演变成腌菜），是一种非常原始的进食方式，从这个角度看，现代豫东人吃水芹茎秆的方法大有古风。

枸杞：清热的“甜甜芽儿”

这枸杞，不是北方滋补烩面里常见的、甜甜的、据说能补肾壮阳的那种小红豆，那是枸杞的果实，而我说的是枸杞叶子。枸杞叶子，上圆下尖，叶片微厚，像小羊羔的耳朵。

枸杞叶长大了是不能吃的，太苦，但清明节前后生出的嫩叶很好吃，豫东平原管枸杞嫩叶叫“甜甜芽儿”，吃法很简单：摘叶片淘净了，放入沸水焯两分钟，捞出来控到半干，用香油和醋调着吃。这道菜清热去火，效果非常明显。

《诗经·小雅》有篇《杕（ｄì）杜》，其中说：“陟彼北山，言采其杞。”来到高高的北山上，大家一起采枸杞。诗人采的应该不是枸杞果，而是“甜甜芽儿”，因为这篇《杕杜》作于四月，四月里吃“甜甜芽儿”刚刚好，离枸杞果成熟还早着呢。

青蒿：拌上面粉蒸着吃

“蒿”分很多种，譬如豫东平原，长有茼蒿、青蒿、臭蒿，还有一种“马尾巴蒿”。茼蒿能吃，是长江以北大小饭馆做蒸菜的首选；青蒿也能吃，但大多是野生的，不见人工种植，它在中药里叫“茵陈”，清热解毒，清肝明目。

《诗经·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一群小鹿呦呦叫，在那野地吃青蒿，我有一帮好客人，品德高尚又显耀。诗里的“蒿”没明言是哪种蒿，但我认定是青蒿。青蒿没开花时，叶片和茎秆都不苦，极鲜嫩，用滚水焯了拌菜，或者用滚油快速翻炒一下，或者拌上面粉蒸着吃，都很相宜。

蒲公英：清香味最浓烈的“菜”

有个词叫“首如飞蓬”，出自《诗经·卫风》，原句是“自伯之东，首如飞蓬”，以女子的口吻写出，意思是自从情哥哥走了之后，她就没心思梳洗打扮了，头发乱得就像蒲公英开了花一样。蒲公英在豫东叫“黄妙苔”，春天的时候，黄妙苔还没开花，叶片还很嫩，是素菜当中的极品。怎么吃呢？只有一种做法：用滚水焯，然后控水，浇醋撒盐，香油凉拌。这道菜略微有一点苦，但主要是香——非常浓烈的清香。

细一瞧，上面说的这几种植物，除了水芹，竟然全是野菜，很少有人专门去种。现在我有一个理想：多挣点儿钱，买两亩地，不种别的，专种枸杞、青蒿、黄妙苔——这个理想不难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