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关“风水”之争看中国传统治学方法

周恒、彭一刚（天津大学的两位中国科学院院士）

　　近来，南京大学举办“建筑风水培训班”引发了一些人的争论。我们不想参与这场争论，只想分析一下这场争论折射出来的某些传统的中国式治学方法。

　　首先，从体系上说，风水学说是一种迷信，这一点恐怕没有人可以否认。但另一方面，近年来有一些人认为，也可以用现代的要求人与环境协调发展的观点去解释风水中的某些内容。

　　问题是，我们究竟想从风水研究中得到什么。如果仅限于说明风水中包含了一定的合理成分，所以即使是某些看起来是糟粕的传统文化也并不全是糟粕，那也无可厚非。因此有极少数学者去做一些研究并不是不可以的。

　　但是，如果认为从风水的研究中能够找到解决当前人类面临的问题的途径，那就值得怀疑了。必须强调的是，可以用现代的要求人与环境协调发展的观点去解释风水的某些内容，其前提是有了现代的要求和学说。这绝不意味着反过来从风水中能够导出现代的学说，因为二者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上。现在人们提出人与环境要协调发展，是人类在经历了大规模工业化，从而得以对自然界进行大规模开发和改造，却在有些方面导致了恶果后才认识到的规律。和古代人们还没有能力对自然界进行大规模开发和改造，因而只是被动地去适应自然而提出的天人合一思想，显然是层次相差悬殊的两件事。更何况天人合一的内涵究竟是什么，古人并没有明确的界定，其原意和人与环境的协调发展有一定的相通之处也只是现代人的一种解释，而这种涵义不清正是某些古籍的一个特点。

　　有朴素的天人合一思想，并不能阻止工业社会中必然会发生的大规模改造自然的冲动。因为当时不但有这个可能，而且也有这个需要。更何况也不是每一次改造都是失败的。只是在某些情况下，人类的行动遭到了自然的大规模报复，这才使得人类认识到要更谨慎地对待大自然。而且，也只是在有了现代的科学技术后，才有可能产生及形成现在的人与自然必须协调发展的理论和方法。而且这种理论和方法还远不够完善，还处于一种初级阶段，有待于在实践中不断地补充、修正和完善。而这些都只有依靠不断发展的科学技术，而绝不是喊几声天人合一的口号就能做到的。因此，就像人们不能指望用对原始共产主义的研究去解决现代的社会问题一样，也决不能指望用对风水的研究去解决现代的建筑及环境等问题。

　　中国古代的学术研究以对经书做注解为其主要特征，而不是通过对当时出现的问题的研究去探讨新的规律。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是从经书中去找答案。即使由于事物的发展而有了新的见解，甚至是和经书中的结论相左的见解，也要到经书里去找片言只语作为根据或包装。这种治学方法和一个停滞的社会是相适应的，但却不利于社会的发展。解放后，这种方法本来早已应该被摈弃，但在社会科学领域内却仍然被很多人采用，因为它在个人迷信盛行时可以保护自己。这种传统的治学方法，并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因为他已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因此我们要有意识地去分析其危害性，让绝大多数人把精力集中到研究当前的问题上来，而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故纸堆里。

　　回到关于风水问题的争论上来。我们认为，大家的精力应该放在从当前存在的问题出发，用现代的观点、方法和手段去研究解决当前的问题，从而推动社会的发展。而不是到古籍中去寻找解决现代问题的途径，更何况有些古籍中糟粕的分量远远超过其合理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