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4000多块退税别买CD,免得到时又要提前取,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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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说了白说 于 2007-02-20, 21:54:47:

回答: HunHun小心了!看看这篇文章 由 说了白说 于 2007-02-20, 21:41:30:

美国查税猛于牛    

by 陈九

子曰“苛政猛于虎”,征税是政的一部份。当年造反的陈胜吴广和怨死的范喜良都与征税有关。人死了,像被老虎吃了,因此苛政猛于虎。现代社会不兴老虎吃人了,更不许造反。取而代之是罚款封门外加关监狱。后两条我尚未亲历,头一条咱在纽约是经过考验的。那感觉让我想起老虎,说老虎并不准确,毕竟这无关性命。那就公牛吧,连踢带顶。后来有人为此还谱了曲,叫斗牛士之歌。

那是个报税季节。美国报个人税的截止日期是4月15日,以此倒推3个月,均属报税季节。这年我家做了点儿小生意,结果光赔不赚,留下不小的亏空。为确保得到联邦退税,我特意花钱雇了执照会计师帮我填写税表。

我嘱咐他,兄弟,今年我可赔了,看能退点税不?会计师也是华人,可回答我时用英文不含中国字儿,翻译成北京话应该是:哥们儿,擎好吧您呐。


还不错,个把月后果然收到联邦政府的退税。一看吓一跳,$4003.8!咱小门小户,从未见过这么多退税。我下意识环顾左右,像小时候偷王二家后院的枣。

说实在的,从那一刻起我心就不踏实,担心这笔钱再被要回去,用我太太的话说,真没见过世面。现在看来很多倒霉事儿并非本该发生,而是生让你念叨出来的。命中原没有,念叨来念叨去,老天爷一烦,给他给他,省得搅我清梦!


几个月后的深秋,我们居然“如期”收到国税局的查税通知——查税就是对你税表中的某些内容提出质疑,让你当面说清。换句话说,要揭你个底儿掉,鸡蛋里边挑骨头。

我立刻找那位会计师,解铃尚需系铃人,他应该最清楚此刻我该怎么办。这位仁兄看了通知,问我生意的账目是否清楚,每笔收支可有发票?我马上说有。别的不敢说,你问我今年多大岁数我一时答不上,因为那得现编,可账我记得一清二楚,所有活动均有单据。

他听后说,当然又用洋文,行,把所有发票准备好,到时候我亲自陪你去国税局见他们,看他们怎么说。

从会计事务所出来,我有两种感觉交相辉映,一种是放心,你看,咱有发票咱怕谁,美国这地方是“理”仪之邦,国税局怎么了,国税局也得讲理不是。我能证明收少支多赔了钱,能证明的事你不信也得信。另一种感觉是感激涕零,瞧瞧人家,虽然不说中国话,但一张口就亲自陪咱去,多够意思。有他陪着咱还怕啥?人家是专业的,越不说中国话越专业,懂什么呀你。

那天一早,我提着一包发票,会计师也提了个大包,我一直没闹清他包里到底装的什么,因为他始终没打开过。我俩信誓旦旦,步履如飞跨进联邦大厦。等待查税的人很多,我们绕到队伍后面,找座位坐下。

发票带来了?会计师问我。带来了。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吗?是。他说话的嗓门儿突然低沉,给人一种地下党接头的感觉。不知为何我也受了影响,也压着嗓子与他答对。恰巧那天我又戴了顶鸭舌帽,就是电影里特务常戴的那种,空气中顿时充满神秘。

过了好半天,一个白种中年汉子唤我名字。他看上去40多岁,灰白头发,身材不高但很干练的样子。

陈九,谁是陈九?

我连忙站起来,我是。进来进来,带会计师了吗?带了一块儿进来。我的会计师这时倒格外安静,一声不吭跟我走进中年人的办公室。

我们刚落座,中年人把手中的原珠笔往桌上一扔,啪地一声说,好,来了就好。东西都带来了?

我心说,什么东西?密电码还是联络图?我手里只有发票,连忙打开书包把一捆儿发票摆在他面前。他捡起那支笔,用笔尖挑开发票看了看,“就这一年的?”“是,就这一年的。”这听着怎么像给地主老财交租子啊。

“不不不,我要5年的。”中年人升高调门儿。

“5年?你没说过啊。再说我生意也没做5年呀。”

“你是家庭生意,与个人财产相联。我要看5年的个人资料。”

“可,可可,我没保留这么久的资料。”

听到这儿中年人笑起来,那笑容无比真诚甜蜜,让我不知该感动还是忧虑。只见他回到电脑,霹雳啪拉打印出一张纸,然后用那支笔在纸上画个圈儿,“我就要这个数儿,你若答应咱就两清,否则就一张张查发票,连查5年的。”

我低头一看,他画的圈儿里是个数字,4000块。我惊愕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我是有单据的。你为啥不把这一年先查了,然后咱再说话?

我话音未落,中年汉子的脸顿时赤红,变得激动起来,他用极高的频率射出一串话,让我产生强烈的被秋津丸的鱼雷击中之感。致远号中弹,船体开始倾斜,船头下沉了。邓管带,咱怎么办?

他的话大意是,我每天要见像你这样的人千千万,一张张查还不查到猴年马月。我怎能随便糟蹋纳税人的钱干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你说吧,4000块,接受还是不,不接受咱就换个说法儿!

哇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邓世昌邓管带多么伟大,被鱼雷击中还能全速向吉野丸撞去,虽功败垂成也石破天惊。不行啊,咱不行。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垒的,我用目光向会计师求助,他却木然地望着我沉默不语。

我开始泄气了,今夕何夕此地何地,这里是比联合国还大的联邦政府,居然上演秀才遇见兵的古老游戏。我强忍悲愤命令自己冷静,退4003.8,还4000整,还剩3毛8,这太不讲理,太窝囊了。可又怎么样呢,日子得过生活得继续……我点点头,好,我接受。

接下来是一幕政通人和的轻喜剧。下一个节目,相声。表演者,侯宝林郭全宝。中年汉子此刻取代了侯宝林的位置,并逼我做他的郭全宝。他朗声大笑,不住地说我是聪明人,嗯,你真很聪明。说着还站起来拍拍我的肩,像书记要发展我入党似地饱含期待。

他打印出另一张纸,和蔼可亲地让我签字,这儿,对对,就这儿,签吧。我刚要签,突然抬起头色厉内荏地说,好,4000块全包括了,不能再添加其他费用。中年汉子赶忙强调说,我保证,绝对都包括了。

我深为自己感到悲哀,奶子都让人摸了,还装出一付死要面子平起平坐的样子。当年李鸿章签马关条约时,肯定也是这样对伊藤博文厉声说,好,台湾割给你,不能再要别的了。

秋风吹过。我和会计师走出那座大厦时,一群仓皇的落叶像逃亡者从我们脚下掠过。望着会计师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在整个查税过程中他竟未发一语,无论中国话还是外国话。

为此我打电话问他,他破天荒地用流畅的中文对我说,我不好说话的呀,我执照会被吊销的呀。这结果还可以的呀,否则罚得更多的呀。他还说,这样好了,我给你半价,100块,一般陪客户查税都收200的呀。

很多年后,在一个电视节目上,我再次见到那个查我税的白种中年人。他已升任什么什么长,不小的官儿,正在向记者介绍国税局的一项新政策。

我问太太,你看这家伙多大岁数?50多岁吧。嗯,差不多,他应该是属牛的。什么,连他属牛你都知道,怎么回事,你认识这个老外吗?

我静静地盯着电视,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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