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书评的书评
老六 @ 2005-12-20 7:17:00 阅读(42) 引用通告 分类: 未归类
一天中午，跟两个朋友吃饭。一人说起京城某报纸最近的一则报道，记者暗访三里屯酒吧街上的站街女，一个六十岁的妇女拉客拉到他头上，记者与其盘讪几句之后，报了警。
我可以想见该报纸会用什么样的得意口吻报道记者苦心孤诣的暗访，以及这则骇人听闻的社会新闻——有人卖淫已不是新闻，六十岁的老妓女才是新闻；我也不知道朋友所说的后续事实源自何处——这位妇女被抓到警局后，哭着说不要关她，因为八十多岁的老父亲还卧病在床没人照顾，审讯的警察都哭了……我只是在朋友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眼圈发红，为那个比我母亲岁数还要大的女性险些落泪。
这个朋友也是媒体从业人员，他说，你放心，我教导我们的记者，绝对不要去做这样的新闻。
问题是，那家报纸也在鼓励自己的记者在做这样的新闻。类似这样的媒体似乎更在多数。
这是百姓的大不幸。
大学三年级时，我在武汉一家报纸实习。指导老师派给我一个任务，去武昌火车站暗访那些卖假发票的人。我冒充一个出差的外地人，去到车站，很快被一个中年妇女围上。我东拉西扯，问了那人许多事情。我俩靠在车站广场的栏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或者是生意冷清，或者是想跟人聊天，反正她毫不设防地与我耗了很长时间。
突然，她对我说，我的儿子跟你长得很像。
我也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惜我儿子没你有出息，你是大学生吧，如今有好工作，我儿子还在待业。她越说越多，全家住在汉阳的棚户区，随丈夫来到铁路系统，找不到工作，只好做这个……
她又说，你真像我的儿子。眼睛中是能把铁石熔化的舔犊之情。
我尽量多地买了几张发票之后，那个妇女离我而去。我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车站里进进出出的民众，抑制着内心的酸楚，对自己的任务和未来将要从事的职业充满怀疑。
以我实习生的身份，并没有抗命的勇气，也不可能去探究假发票如此猖獗是怪那个妇女还是另一些人或制度，但那篇报道写得明显不在状态，指导老师抒发了几次不满意之后，只好作罢，这也算保住了我微薄的良心感。
距离那次实习已经十五年了，这些年间，武昌火车站的那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我也逐渐琢磨出一些道理：新闻媒体的职责，不应该是监督弱者，而应该是代表弱者去质疑、查究、审判强者。动画片《猫和老鼠》老百姓为什么爱看？因为那里面是老鼠在戏弄、欺负猫，让猫洋相百出，而不是惯常的情景：猫去摧残、凌辱老鼠。
回过头来看那家将老年妓女陷入警局并在版面上曝光的报纸，做这样的新闻，无疑是最安全的，它以道德和法律的优越感以及不可言说的猎奇心态去摧毁年近花甲的卖淫女，却不愿去探究那位无钱治病的老父亲，更不可能去报道另外那些跟猫有关的丑闻。我不得不说，它具备的是一张欺软怕硬趋利避害的嘴脸。
我的简单结论是：一家媒体，是在监督弱者，还是监督强者？是和老鼠站在一起，还是与猫沆瀣一气？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了这家媒体的品质和品格。
该说本文的正题了：中国青年报的“冰点”栏目，是我所尊敬的传媒风骨，因为她选择了与鼠为友、与猫为敌。如今她出了一本书《冰点故事》，讲述的就是他们在执行这一原则时所发生的故事，与鼠为友时，这世界温暖到何种地步；与猫为敌时，这世界凶险到何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