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士列传:斯杜。恩戈 (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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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插一腿 于 2006-11-23, 05:23:52:

赌士列传:斯杜。恩戈

中文称喜欢赌博的人为赌徒,通常是含有贬义的。带徒的词儿如匪徒、暴徒、狂徒还有叛徒,连学徒都算上,不是脑子不够就是品行不端,要不就是本事不够, 总之是哪欠点什么。英文中与赌徒相应的gambler就好听多了,基本上是个中性词。著名赌徒、两届WSOP世界冠军刀友-不让孙(Doyle Brunson)就自豪地说“I am a gambler, I will always be a gambler, I can not be anything else” 。我要谈到的赌徒,都是扑克玩家,至少不缺脑子,德也不比普通人缺,所以我要为其正名,不用赌徒这个词儿。下棋的称棋士,习武的称武士,打仗的称战士,赌博的不妨称博士。但现而今博士这个词也被人糟蹋得不行了,骗子一大堆不说,当官的有钱的都能随便成为博士。所以,还是不与之同流合污的好,称赌士更牛逼。

言归正传。在群星灿烂的扑克界,如果问谁是最佳扑士(best poker player),虽然Doyle Brunson, Johnny Chan, Phil Ivy, Daniel Negreanu, Chip Reese 等都会有不少拥趸,但无疑多数人会把选票投给斯杜-恩戈(Stu Ungar)。如果再问谁是最天才的选手的话,则毫无疑问非恩戈莫属,所有其他的人都望尘莫及。恩戈在扑克上的辉煌战绩令人难以置信。同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在生活中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不但生活自理能力近乎弱智,几度从百万富翁变成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且染上了吸毒的恶癖,并最终为此而中年丧命。别人赌博是为了赢钱,恩戈则相反,赢钱的目的是为了赌博。终其一生恩戈对钱缺乏应有的尊重,从没把钱当钱,而是只看作赌博的工具。对于他来讲,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赌博。扑克、金(gin,一种用扑克牌玩的游戏,有些类似麻将的玩法。两个人玩,每人手里发10张牌,通过吃、碰而成牌)、21点、体育比赛、跑马赛狗,没有他不玩的。还一次没摸过球杆就敢跟人赌高尔夫球,当然输一大堆钱了。

先让我们来看一下恩戈在扑克比赛上的成就,就知道他在牌上是多么牛逼了。现在扑克比赛多得让人忙不过来,每年1万美元以上报名费的比赛就有三四十个。但WSOP(world series of poker) 的冠军是含金量最高的比赛,不但奖金远远超出任何其它体育比赛(今年的冠军是一千二百万) ,而且名载史册,是公认的世界冠军。在2003年以前,扑克比赛还不是很多,WSOP更是一年一度的扑克武林大会。自1970年开办以来的37届比赛中产生了31位世界冠军,其中只有4个人拿过不止一次世界冠军。德州多利刀友-不让孙和早年移民美国的广东人东方快车章尼-陈(Johnny Chan) 各自称雄两次,恩戈和章尼-冒斯(Johnny Moss) 分别夺冠三回。冒斯虽然也很厉害,然而其三次夺冠的含金量是根本不能和恩戈相提并论的。1970年的首届比赛,除了互相赌钱之外并没有奖金,也没有比赛,只是7个高手互相过招,然后投票推举,大家一致推举冒斯为冠军。后来冒斯又于1971和1974年两次夺魁,但参赛人数分别只有6人和16人。恩戈于1980、1981和1997三次问鼎成功,参赛人数分别是73、75和312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WSOP之外的最大比赛是超级碗杯赛。历史上只有一个人在这两项比赛中都得过冠军,这个人就是恩戈,而且他在两个比赛中各拿了三次冠军!!由于他荒唐的生活方式,或是由于穷困不堪没钱比赛或是由于其它原因,恩戈从扑克圈子里消失了很多年。终其一生,恩戈参加五千美元以上报名费的扑克大赛不过三十多次,他竟然拿了十次冠军!牛逼到令人无法相信的程度。

在扑克比赛中的辉煌战绩使恩戈在凌烟阁上标名(在拉斯维加斯马蹄赌场的Hall of Fame墙上悬挂着历史上最伟大赌士的照片)。然而,扑克却还不是恩戈最擅长的游戏,他的强项是金。在恩哥早年的职业赌士生涯里,他主要是靠玩金来赚钱。后来打遍天下无敌手,已经没有人再和他玩了,不得已才走上玩扑克的康庄大道。著名扑克和金的双料高手比利-巴克斯特(Billy Baxter)曾这样评价他“恩戈是一个伟大的扑克玩家, 也许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但说到金,那恩戈无可争议地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玩家,甚至永远也不会有人能超越”。 恩戈自己也曾经跟人说过“五十年内或许有人能在豪胆游戏中赶上我,但我无法想像到任何时候会有人能在金上比我玩得更好”。因为金远没有扑克流行,所以尽管他在金上才能已经出神入化所向披靡,即使世界最强手跟他玩也要“让子”--比如可以看一张底牌之类的,但使他声名远播的还是扑克。他的故事已拍成电影,写成传记。

斯杜-恩戈,1953年出生于纽约一个犹太家庭。其父老恩戈是从匈牙利移民到美国的。虽然小学都没读完,但老恩戈不乏犹太人的精明,从开杂货铺到开酒馆兼坐庄开赌,三十多岁就积累起了百万家财。男人有钱易学坏并非中土特色,放之四海而皆准。恩戈之母菲并非老恩戈的原配,而是二奶转正。菲也是个好赌的人,而且是臭棋瘾大死输不赢的那种。虽然老恩戈对小恩戈严加管束不许学赌,怎奈小恩戈乃是千年不遇的赌博大天才,跟牌有关的游戏,一看便会,一学就灵,且耳濡目染,少年的恩戈就和赌博结下不解之缘。据说十岁时就赢得了一个金比赛的冠军。恩戈12岁时,老恩戈心脏病发作撒手归西,恩戈成了无拘无束的小鸟,混迹于纽约各地下赌馆,如鸟投林。两年后更辍学专赌,14岁就成了职业赌士。这期间他结识了纽约黑道上的人物拉马诺。这个拉马诺也不是凡人,应该算儒匪吧。在他50岁生日之前,有22年是在监狱里度过的。倒也不是虚度,拉马诺在监狱里自学桥牌而后成为大师,更在狱中练成了一门独步江湖的硬功夫:把韦氏大词典背得烂熟。你随便挑一个单词,他不单说出在某页,而且能一个不漏给出该词的所有解释。出狱后他常以此和人设赌,无往不胜。拉马诺看上恩戈,一方面爱才,看准以后有利可图。另一方面也是义气,他从前跟老恩戈有一定交往,见了这个没爹的天才小子,就将其收入门下,对其照顾呵护形同义子。有一次恩戈和一个叫大卫的人赌牌,对手输得恼羞成怒,提起椅子砸向恩戈。好在恩戈逃得快,没有受伤。数天之后大卫被人击毙。拉马诺还把恩戈引见给黑道大佬。有此一层关系,尽管恩戈直到去世仍是个身高不过一米六,体重不足90斤的小瘦猴儿,倒也没人敢欺负。后来
恩戈到拉斯维加斯,欠了当地黑道老大的钱逃之夭夭,比赛期间被杀手在厕所里擒住,也只是令其交出拿了冠军的五万奖金来还债,没有要他的命,也是碍着拉马诺等纽约黑道人物的面子。

在认识罗马诺(上文误译为拉马诺, 改过)以后,两个人经常讨论各种游戏的玩法,老罗深感此子不凡,日后必成大器。恩戈虽然也玩些别的游戏,但主要还是金。恩戈在牌上的天分,我估计比李昌镐在围棋上的天分还高,根本就是无师自通。而且他跟个楞头青一样,只要进了赌馆,逮谁拉谁赌,也不管对手是谁,混不吝。有些江湖上成了名的好汉稀里糊涂成了他的刀下鬼,还不知道这毛头小子是谁呢。不久,恩戈就名声在外成了江湖上人们经常谈论的神奇小子了。钱赢的太容易使他有些厌倦,拔剑四顾,竟没有人能陪着走上三个回合,好生郁闷。于是,老罗就给他安排找了一个一流高手普莱斯。在约好的地点见面,普莱斯还有些纳闷,怎么对手还带着孩子来玩呀?一介绍才知道对手是这个小毛孩子,大人是个保镖。
“你想玩多大的?”普莱斯问。
“多大都行,你说吧。”恩戈回道。人小口气可不小。
两人商定500美元一盘。三盘过后,普莱斯输了一千五,知道这孩子比李元霸还恶,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于是起身告退。

这下子恩戈的名声更响了,却惹恼了两位英雄。一个绰号布朗克斯快车,另一个人称“Leo the Jap” 。我不知道这个该怎么译,就叫他猎獒吧。这两位是当时纽约金界公认的两大高手,都是传奇人物,已经多年没有人敢跟他们玩了。忽然间哪冒出个小孩子小母牛拿倒立牛逼冲天了,而且天天听人嚷嚷耳朵都灌满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乱搞?于是一有人撮合,两人马上应战,但要求赌注大些,不跟小孩子瞎闹着玩。赌局很快敲定,两人轮番上阵。快车先上,不到半小时输了一万,输得心服口服。猎獒随后上场,虽然挺得时间长些,结果却是一样的,俯首称臣。

十六岁的恩戈,已经打遍纽约无敌手。偶有从外地飞来的挑战者,也无不落马而走。恩戈在牌桌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杀手。不同于其它职业赌徒,为了长远多赢钱,有时会故意输一些。一旦坐在牌桌前,恩戈就只知道赢,斩尽杀绝地赢。对他来讲摧毁对手的自尊比赢钱还重要。他曾跟人说过他的对局感觉“比赛之前对手衣着光鲜,头发整齐,面带微笑,目光自信。在对局中当我看到他们领带甩到脖子后, 领扣解开,双手把头发扯乱,脸色发青,眼光中充满痛苦绝望,那个感觉,太鸡巴牛逼了(it is fucking beautiful)!”。他与加拿大高手哈里-斯丹一战震动江湖,令闻者不寒而栗。

哈里是加拿大的世界级职业高手。说世界级不是随便说的,这个哈里真是满世界飞来飞去跟人玩金。而且衣轻裘乘肥马,出行赴赌必住高档宾馆,西服革履发亮脸光, 就跟参加国际会议一般。当有好事者撮合其赴纽约挑战恩戈时,听说对方是一个16岁的孩子,哈里并没多大兴趣,除非赌注足够大他才会考虑。中间人一番活动,终于赌注大得使哈里有足够的兴致出场了。这一场赌局轰动武林,引无数闲人凑热闹。鹿死谁手,大家纷纷下注,赛前赌盘开出5-2,赌哈里赢的远多于恩戈。恩戈觉得这样的赌盘简直是对他的羞辱,急不可待地要用成绩证明自己。双雄见面,哈里伸出了手,恩戈很随便地握了一下,眼睛都没往哈里脸上看。这又使哈里冒火儿。还没交手,两人先斗上气了。接下来的四小时彻底改变了哈里的一生,这个世界级的高手被完全摧毁,彻底崩溃了:比分是 27比0。所有观战的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那里,无法相信会是这样的结局。具体赌注是多大我不知道,没查到,估计至少是10万以上,恩戈从老罗那里分到了3万5。输钱还可以找地方赢回来,可是精神垮了就没地方修理了。是夜之后,哈里绝迹赌博江湖,再也没人见到他了。而胜利者恩戈,再也难找到挑战者了。

几年之后,恩戈到拉斯维加斯发展,也是竭泽而渔很快就断顿了。当时很多人认为丹尼。罗宾逊是玩金的世界第一高手(他也是著名的扑克高手) ,和恩戈赌了一晚输了10万,之后也挂起了免战牌。后来恩戈实在耐不住寂寞,跟他商量让先对局,允许罗宾逊看底牌,但依然是一面倒恩戈赢。真的是再也找不到人玩了。天无绝人之路,忽然发现拉斯维加斯有玩金的比赛。不跟我赌,比赛是公开的,总是可以参加吧。从1978年初到1979年底,恩戈打了五次上百人参加的金比赛,三次夺得冠军!另外两次也都在前4名,其中一次是不知何故最后一天的比赛没露面弃权了。以后呢?下一次比赛报名的时候,恩戈被保安请出谢绝参加。理由很简单,你要报名很多人就不报了,赌场就没法赚钱了。

有一次比赛剩下最后两人,冠军奖金5万,亚军2万五。对手跟恩戈商量“你想怎么分?”。比赛进行到最后阶段因为奖金差别很大,通常选手都会商量私分,以减小风险,比如你拿4万我拿3万5。因为第二的奖金是稳保的,一般的办法是根据当时筹码按比例分割冠亚军奖金之差这部分剩余价值,在此基础上有一些讨价还价的余地。恩戈的回答能把死人气活:“怎么分?你看这样如何,咱把第一第二的奖金放一块,谁赢了就把这7万5全鸡巴拿走。”他就这么牛逼。事后别人问,他说“他一点获胜的可能都没有,我为什么要跟他分?”

恩戈同志在金上太过牛逼,他自己又不肯假谦虚,把对手都吓没了。很多跟他玩过的高手有一个共同感觉:似乎自己的牌亮过来让恩戈看着打一样。丹尼-罗宾逊说道“他有一种别人没有的特殊灵感,可能就是人们说的第六感吧” 。有次比赛恩戈不但拿了冠军,为了显牛逼,最后两把牌在对手翻开之前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对手的每一张牌。这么可怕的对手,人们当然敬而远之了。虽然是好事变成了坏事,恩戈不得不找别的来钱之道了,很自然地就选择了扑克。人算不如天算,这一转行坏事变好事成就了他的辉煌业绩。

恩戈之所以这么牛逼,是他天生有几样一般聪明人也不具备的特殊才能,地地道道是个赌博的大天才。首先他具有卓越的牌感和领悟能力,学新东西特别快。除了在金、扑克上雄霸江湖,他的backgammon、21点也是职业一流水平。八十年代初,backgammon非常流行(也是赌博游戏,但也可以不赌。我在yahoo玩过几天) ,有一次恩戈听说backgammon世界三强之一的罗格-楼(Roger Low) 正在拉斯维加斯,他就托人下战书要跟人家比,而在此前他只不过才和业余选手玩过几次而已。罗格接受了比赛请求。结果虽然是罗格赢了,但后来罗格回忆道“我非常吃惊他变得多么厉害。每一局、每一小时你都能感觉到他的明显进步,这是我玩backgammon以来看到的最令我吃惊的事情” 。他学扑克不久,就一屁股坐到当时拉斯维加斯最大的赌桌上去跟人玩无限豪胆(no limit holdem) 。当时那个赌局的常客Johnny Moss, Chip Reese, Doyle Brunson, Puggy Pearson, Amarillo Slim Preston, Bobby Hoff等都是扑克的超一流选手,很多人拿过世界冠军,在当时扑克江湖的地位无异于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他们像野狼一样等待迷途的羔羊送上门来,主要的财源来自于花钱买感觉的富商、坏来坞影星、毒品贩子等。恩戈不管这些,他急不可待地要跟最高水平的人较量。去了看人家正玩着呢,恩戈问到:“喂,喂,你们这是玩得什么?”
“无限豪胆。”一人答道。
“坐下玩吧,你看这有空位子。”另一个人说。
“可是我以前从来没玩过这个呀” 。他说的是实话。此前他玩的扑克是梭哈。他也知道这帮人盼着他坐下来挨宰呢。但他还是从兜里摸出一捆儿钱来,两万美元。坐下不到15分钟,这两万就输光了。恩戈返回去到他在赌场的保险箱又取些钱回来接着练,小心但勇猛。这一坐连续玩了36个小时,他不但赢回原来输的两万,还赚了两万七。Amarillo Slim Preston (1972WSOP冠军) 后来说“我用个什么招儿,这小子立刻就学会,他凭直觉就明白我为什么会那样玩。我从来没见过谁学东西这样快。

1980年的WSOP报名费为1万美元的主赛是恩戈第二次打比赛,这之前他只打过一个40人参加的比赛得了第34名,不到一小时就出来了。当时一万美元不是小数目,没几把刷子的人是不会参加的。恩戈顺利杀进前六名。决战前夜,他把好消息告诉给纽约的罗马诺。当时老罗已患了心脏病,但他告诉恩戈赶下一班飞机到拉斯维加斯给恩戈加油,他要见证这一历史时刻。恩戈倍受鼓舞,第二天以他凶狠的割喉战法一步步走向钟点。最后一个对手是扑克教父名满天下的两届WSOP冠军刀友。不让孙(Doyle Brunson)。这名不是白叫的,扑克界有句名言“就是桌子对面坐的是我妈,我也要把她赢光” 。妈且不让,更别提孙子了。别说,这老头去年(2005年) 以七十多岁高龄还拿了一个好几百人参加的WPT大赛冠军。在最后决战到来之前。这两人在前三天的比赛里坐在同一桌很长时间。刀友跟人说道“在我的扑克生涯里,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人在一个比赛里能边打边长本事的,可这小子把我们这些高手和WSOP这么重要的比赛当成了他的训练营” 。刀友慨叹为什么第一天的比赛没人把这小子踢出去,养虎遗患哪。

最后时刻到来了。恩戈手里拿到同一花色的4和5,两张小牌。盲注是3000/ 6000。刀友只在加3000跟恩戈的6000大盲注。然后桌上开出来不同花的A-2-7。恩戈过(check, 就是不加注的意思) ,刀友瞄了瞄桌上的牌,甩出1万7。恩戈想了想,跟1万7。
第4张转牌,一张小3神奇地落到桌上,恩戈成了顺子!现在该做的就是怎样钓鱼请君入瓮了。一般人会再过,等老刀下注再加码。但这样很可能会是刀友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溜走。恩戈一直打得很猛,蒙的很多。他知道、刀友也知道。恩戈数出4万筹码推了出去。他知道刀友有牌回反击的。刀友稍停顿了几秒钟喊道“全进!”一大群围观的人围得更进一步屏住呼吸。恩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喊道“我跟!”。人群发一声喊骚动起来。最后的时刻来到了,究竟是老刀三次加冕还是恩戈初尝禁果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世界冠军,马上就要揭晓了。恩戈翻开了自己的牌,刀友摇了摇头也翻了过来,是A-7!两对!虽然恩戈领先,但老刀还没棺材定钉,如果最后一张是A或者7那么他的富豪死(full house) 就赢了恩戈的顺子了,概率是 1/11, 9%。人群又恢复了寂静,发牌员用手敲了敲桌面,轻轻地把最后一张牌开出,是一张小2!恩戈赢了。接下来自然是被人群包围回答记者提问。最后一个问题是“你一下子赢了这么多钱,你打算用它来干什么?”恩戈回答的很干脆“Gamble it!”, 就是一个字:赌!

当天晚上出去撮一顿庆祝,老罗一高兴吃得太多,回到旅馆有些不适,当夜心脏病发,抢救无效,没能回到纽约跟朋友吹牛自己如何慧眼独具,就客死异乡在赌城拉斯维加斯归天了。恩戈的心情却从天上又落回到地上,悲恸不已,比死了亲爹妈还难过。真的,老恩戈死时,小恩戈一个眼泪渣都没掉。虽然才12岁,他对他爹没好印象,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爹就是操来操去(fucking around) 的一个人。他妈也是好吃懒作吸毒嗜赌还死输不赢。老罗倒是曾待他像亲儿子。客观地说,老罗虽是黑道上人物,但还是个挺有同情心的人,经常把钱借给明知道有借无还的穷人, 他自己的俱乐部雇了很多白拿工资没什么活干的老弱民工。

如果说这次拿世界冠军,还有很多人不服,觉得这小子就是交狗屎运撞上了,那么一年以后就没人不服了。1981年,恩戈卷土重来,又一次登上了冠军宝座。一个年轻人连拿两次世界冠军,马蹄赌场的老板比尼恩看到了卖点,这是宣传WSOP的好机会。电视报纸纷纷报道,恩戈一下子成了大明星,一时间风光无限。

毫无疑问,恩戈是一个大天才。有非常之人,然后建非常之功。他在扑克上取得的成就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他是一个伟大的赌士,然而却不能算是成功的赌士。如果就其一生而论,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失败者。他天性好赌,什么都赌,而且还是自杀型赌徒,有多少钱赌多少。在这一点上,只有1982年世界冠军杰克-斯特劳斯和他半斤八两。这位斯特劳斯有句名言“当一天狮子就比当一辈子绵羊强” 。既然是赌,当然就有输有赢。如果想长期赢钱,真正靠得住的还是技术含量高的金和扑克,还有21点在当时也还有利可图,其它主要凭运气的、赌球拳击跑马赛狗都靠不住。虽然恩戈在体育赌博中也曾有过一赢上百万的时候,他更多的时候是输。有人算过,说是恩戈赢的钱加起来大约有三千万,但临死之前穷困潦倒靠半借半乞过活。认识他的很多人都说,钱在恩戈的眼里是这个世界上最便宜的东西。两次世界冠军的奖金在他手里也没攥多久就折腾光了。自古英雄多好色,恩戈也不例外。成了世界冠军之后更有了本钱,都不用他去找,自有美女来找他。知道他有钱,有些人事后说自己怀孕了恩戈的孩子,管他要钱。怎么知道知孩子是不是他的?这对于恩戈来讲不是难事。就像牌桌上读对手手里的牌一样,恩戈说“我从她的动作和表情一看,甚至在电话里一说话,我就知道她肚子里是不是我的孩子。不过这无关紧要,是不是我都会把钱给她的” 。还真绅士。

可能因为家庭环境影响,再加上从少年起就一直在赌场摸爬滚打,恩戈的生活自理能力非常糟糕。除了赌博收入,恩戈一辈子只挣过300美元的工资,是电视台采访给的工资。一辈子跟银行没来往,即便有上百万,也是放自赌场的保险箱里。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我半夜要钱,银行不开门,我拿什么赌?他认为别人把钱放银行里是脑子有毛病。在他死前很多年里,他也没有家庭住址,吃住在赌场,或是在朋友家里混。参加比赛、领奖时要填家庭住址,他填的住址是:没拉直(Mirage) 赌场扑克室。第一次得世界冠军领奖时,他身上没有任何证件,甚至连社会安全号码都没有,现去政府申请的。这样一个三无人员,要在中国肯定得给收容了。

从二十多岁起,恩戈开始沾染毒品,但还是好奇性的偶一为之。他妈菲和他姐姐珠迪都吸毒,他知道她们的惨样,本来对毒品还是很反感的。但他生活的圈子使他很容易沾染这东西,到三十多岁他已经成瘾难以自拔了。毒品不单让他腰包空虚,更让他身体空虚, 吞噬着他的生命和自尊。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牌上表现也受影响,以至留下终生遗憾。

转眼到了1990年的WSOP冠军赛。他自己已经掏不出1万报名费,不得不找人挺了。比利-巴克斯特出钱给他报上了名,说好赚了钱对半分。比赛第一天进展顺利,恩戈的筹码从一万长到了七万,形势大好。众所周知,一旦恩戈手里的筹码多了,那对同桌的其他人来讲就意味着一场浩劫就要发生。恩戈说过“从5万筹码到夺取冠军比从1万打到5万容易多了” 。第二天在一手决定性的牌中,恩戈的三个10被对手等到了卡张顺子,输了一大堆筹码。尽管如此,到当天结束他的筹码还在前几名。

第三天比赛开始了,赛场里却不见恩戈的踪影。往他房间打电话,没人接听。比利急得上树爬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比利赶紧跑到恩戈住的赌场,叫上保安冲倒恩戈的房间,打开房门一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恩戈只穿着内裤卷曲在地上,已经没了知觉,就剩一口悠乎气还没断了。赶紧送医院抢救。比利焦急的在医院等待奇迹的发生,希望恩戈能重新站起来回到马蹄赌场的WSOP赛场。耽误两三个小时还能往回扳(扑克比赛中,如果对手不在场,牌也照样发给他,然后算他交枪。每一圈他也得付大小盲注,直到筹码被吃光为止,就算出局了) 。终于,医生告诉他这是不可能了,至少得一两天以后才能出院。比利恨得后槽牙嘎崩响“这个王八蛋!”一跺脚回到了马蹄赌场,心有不甘地看着恩戈的筹码被蚕食着,甚至问能不能自己上场替他玩。这当然被拒绝了。冠军的奖金是一百万哪,现在还剩下二十多人,这么重要时刻这小王八犊子掉链子,气死人不偿命,比利发誓永远也不再挺他了。令比利的没有想到的是,尽管最后两天的比赛恩戈没有参加,但由于他的筹码很多,蚕食干净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恩戈最后竟然得了第九名!奖金是两万五千多。尽管跟百万大奖失之交臂,毕竟还赚了一万多,没有亏本。这让比利稍微有所安慰,发的誓言就不那么算数了。

后来恩戈一直为这件事羞愤难当,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嘴巴子。钱是小事,名节亏得太大。在恩戈输得没钱的时候,曾经别人出钱他去赌,这在圈子里是很常见的,没甚不妥。对手曾经私下贿赂他,答应给他几十万,要他故意放水。对于一个输光了的赌徒,几十万块钱的诱惑力是巨大的。然而恩戈拒绝了这项交易。他说“我这辈子不能给任何人吹牛的权力,说他在牌上打败了我。我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如果我做了,我这辈子都不敢在镜子里看自己一眼” 。他对冠军的名分那是“相当地”看重的,生命的意义在于赢,不是钱。当年的冠军被伦敦来的伊朗人曼苏尔-迈特漏比(Mansour Matloubi) 夺得。曼苏尔牌风超级凶猛,人们纷纷议论其彪悍可比恩戈。恩戈正在那懊悔得此情无计可消除回首恨依依呐,听到这话越发不堪恼恨,不由迁怒于曼苏尔。当即找人投资(没钱还是不行啊) ,向曼苏尔发出战表:一人出五万,一对一单挑比试无限豪胆,赢者全收,你是战也不战?曼苏儿也不是吃素的:怕你何来?战!双方约好在四皇后赌场的扑克经典赛期间一比高低。

这一战到十几年后的今天还不时有人谈论。从这场比赛的最后一把牌人们可以领略恩戈高超的胆略和不可思议的读牌能力。扑克比赛的一个最重要因素是读,读牌读人,也就是从牌局的进行过程、对手的历史、位置、筹码、比赛阶段和对手的动作、表情等诸多因素对对手的牌加以推断。在这方面,恩戈是小母牛瘸条后腿牛逼都邪门了。

比赛开始,二人掏出赌金,把十万美金码在桌上。每人领5万筹码。双雄对决,观者如堵,这样的比赛谁不愿看?一上来曼苏尔胆大艺高牌也顺,很快将恩戈逼入绝境。看起来比赛很快就要结束,恩戈来电了。一通反扑,失地尽收,还领先一些。恩戈6万,曼苏儿4万,然后到了这把青史留名的一手牌。还是让当时在场观战的海尤茅斯(1989年WSOP冠军) 讲一下这手牌的经过吧:

恩戈以1600赌注开局,曼苏儿跟。然后抚老婆(FLOP) 三张牌是 3-3-7,三样花色。曼苏儿过,恩戈下注6000,曼苏儿又跟了6000。第四张转牌来了个老K,两个人都过,没有下注。第5张河牌来了张Q。桌上的牌是3-3-7-K-Q。嗅感到恩戈的牌不硬,曼苏儿把剩下的大约3万2千全推了上去。恩戈盯着曼苏儿看了十秒钟,说到“你手里的牌不是4-5就是5-6,我跟你。”然后亮出了自己的牌:9-10。啊???这都敢跟?没有一个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曼苏儿的牌就是4-5。谁都没对牌,但恩戈的3-3-K-Q-10赢了曼苏尔的3-3-K-Q-5。

是曼苏儿打错了吗?这牌要是专家来评,百分之百得赞美曼苏儿有胆有识。那么哪错了呢?没错,只是共军太厉害了!这种牌,9-10,除了不会玩的二傻子,谁敢跟哪?不是跟白送钱一样吗?可是恩戈就敢,因为他有充分的自信把你的牌读死了。

曼苏儿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半晌回不过神来。“我被彻底碾碎了。那一刻感觉就像推土机从我身上轧了过去。我依然喜欢恩戈,但是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原话:I still love Stuey, but what the heck is going on!) ”曼苏儿说道。“这样的牌都敢跟,碰上这样的对手你只有交枪” 。自此之后曼苏儿真的再也没有跟恩戈单挑过。

跟曼苏儿单挑之后几天,在四皇后赌场扑克经典赛的报名费为一万美元的主赛中,恩戈再一次夺得冠军,奖金二十五万。这是他在无限豪胆比赛中第9次进入最后一桌(final table, 通常9 或10人) ,也是他第8次夺得冠军。在最后一桌选手的心理压力非常大,因为每前进一步奖金都相差很大,而此时盲注又非常高,不能坐等好牌,赌的成分加大。所以心理素质和牌感起着关键作用。9次进局竟然8次夺冠,可见恩戈在比赛里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对手。

恩戈另一样天赋是拥有超人的记忆力。玩21点数牌对他来讲是小菜一碟,拉丝维加斯所有的赌场都拒绝接受他玩21点。在他输干爪的时候,他曾经设赌接受任何人的挑战:把两副牌放一起,像玩21点那样一张一张把牌发出,发到半道停住,他能够准确报出剩下的52张牌都是什么。赌注一万美元。然而从来没人跟他赌,人们毫不怀疑他有这个本事。后来大款赌士鲍勃-司徒派克(Bob Stupak) 跟他说“我知道你牛逼,咱们这样赌吧:玩6副牌,如果你能一张不错报出剩下的156张牌,我给你10万;如果你报不出,你给我一万。怎么样?” 恩戈接受了这个赌局并准确无误地报出了156张牌。说到这了,这个司徒派克也是个趣人,他设这个赌实际上也有要帮恩戈一把的意思。司徒派克18岁的时候离开老家痞子堡,自己一个人跑到拉斯维加斯闯世界。先是在夜总会唱歌,又想歪点子卖哭胖(折价券) 等,一点一点发了起来,终于自己开了赌场。今年他还竞选内华达州副州长。三个候选人的另外两个都是共和党的,其中一个是他前女朋友。最后他和她都落选了。司徒派克也是一个优秀扑士,现在也还经常参加比赛。他曾经设赌比一对一无限豪胆,赌注一万,接受任何人挑战。恩戈跳上擂台把他打了下去。比完之后两人去柜台换筹码。见柜台前排起了长队,老派克心生一计,对恩戈说“咱俩玩这个吧,把筹码扔向几米外的墙根儿,谁扔的离墙最近谁赢” 。恩戈说“干” 。于是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玩起了这儿童游戏。随着筹码撞墙满地乱滚,两个大老爷们厥着屁股满地追,玩得不亦乐乎。玩了一会儿,老派说“一百一盘儿不过瘾,咱五百一盘儿吧” ,恩戈还是“干!” 。再玩一会儿,老派说“一千一盘儿得了” ,恩戈依旧“干!” 。他哪里知道,老派不单从小爱玩这个,长大成人还经常在家自个儿练习。等排到柜台,老派已经把比赛输的1万块全赢回来了。恩戈只说了一个字“ 操!”

玩扑克有时候运气背了那是真背,什么都输,输了就难免怨天尤人。我自己也有这个经历。以前在圣路易斯的赌场玩的时候,每次一个老太太发牌我都输,后来她一来我就离席不玩了。很多人经常把怒气发到发牌员身上,在这一点上恩戈更是恶名远扬。有一次他对一个发牌的大嫂嘴里不干不净,大嫂可能也是个可杀不可辱的女中豪杰,对恩戈说道“再又五分钟我就休息,你有种咱俩到停车场去,看谁弄死谁!” 恩戈大丢面子,说了一句“你以为我会跟老娘们儿决斗吗?” 就闭上臭嘴再不胡咧咧了。还有一次在1981年WSOP比赛前,一次恩戈输恼了居然往发牌员脸上淬了一口痰。这就不是一般的差劲了。马蹄赌场老板老比尼恩决定禁止恩戈到马蹄赌场来玩,这也就意味着不让他参加WSOP比赛,尽管他是当时的世界冠军。后来还是小比尼恩在老子面前一力求情,才使老头回心转意,要不然恩戈1981年就没机会拿冠军了。一个发牌员回忆说“大家都说恩戈的记忆力多么惊人的牛逼,可他从来记不住任何一个发牌员的名字。在他嘴里我们所有的发牌员的名字是一样的,都叫傻逼” 。

赢了四皇后比赛之后没过多久,恩戈又把钱折腾没了。老婆离婚带着女儿搬到佛罗里达去了。输急了把房子抵押借贷,付不出抵押贷款房子也卖了,最后还是一干二净。更糟糕的是他越来越离不开毒品,身体越来越糟。也打牌名义借来的钱,也大都吸鼻子里去了。能借钱的朋友都借遍了,知道他把钱用来买毒品,大家再也不愿给他钱了。这样德性,连出钱挺他的主儿都找不到了。这样穷困潦倒,有几年的WSOP他都没参加。

1997年5月16日。
第28届WSOP冠军赛将于中午12点开始比赛。早晨人们看到恩戈还在马蹄赌场扑克室里踅摸着什么。这时的恩戈,看上去还不如流浪汉。浑身脏忒兮兮散发着酸臭味儿不说,由于长期吸食毒品,鼻孔已经明显塌陷。脸色五光,皮肤似乎碰一下都要掉渣。总之,用候跃文的话说就是“盖张纸都苦得过儿了” 。就这惨样,他老人家不知哪来了灵感,居然要死要活想参加比赛。他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把认识的人都求遍了,还是没人愿意出钱挺他。求爷爷告奶奶总算凑了一千多块钱,够打一个单桌卫星赛了(10个人坐一桌比,第一名获得参加冠军赛1万元比赛的席位) ,赶紧找桌子坐下,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锤子了。要不说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呢,到了最后就剩一个对手了,两人筹码差不多,恩戈的AQ对对手的Q7全进了。眼看要赢到手了,最后一张河牌来了个7。这次恩戈倒没骂发牌员傻逼,他已经无话可说,站起来一声没吭走了。

比赛再有20分钟就开始了,哪里去弄一万美元去?恩戈又想到了比利。虽然之前已经求过被拒绝了,可实在没别的辄,还得求他。找到了比利,一声带着近乎绝望的哀求,使比利有些不忍。虽然眼前恩戈的惨样根本没什么戏,而且眼看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是毕竟朋友一场,混到这个地步,比利这个“不” 怎么也说不出口。一咬牙“得了,不就一万块钱吗,比这更蠢的糟蹋钱的事也不是没干过,就当打水漂吧” 。恩戈欢天喜地终于最后一个报上了名。然而比赛开始后恩戈却像熬干油的灯一样老要灭火,一会儿打盹儿胳膊肘捣空,一会儿人歪到椅子下。也在比赛的比利不时走过来贴着他耳朵骂到“狗杂种,别睡觉!”。中间休息的时候,恩戈对朋友迈克(现在Travel频道作扑克解说的那位) 说“我顶不住了,要死了” 。就是这样一种状态下比赛,第一天结束的时候312个参赛者还剩下77个,恩戈以4万多筹码暂列第7。当天夜里他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上像换了新电池一样又活蹦乱跳了。第二天结束剩下27人,恩戈以23万筹码排在第二位。第3天结束就剩下六个人了,恩戈以一百多万筹码遥遥领先,其他人都在70万以下。最后的决赛,给ESPN作解说的海尤茅斯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是一场争夺第二名的比赛” ,言下之意无人能阻挡恩戈夺冠。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在阔步十六年后,恩戈第三次戴上了冠军的金手链。当然还有一百万美元的奖金。

几天前还是人人避之犹恐不及的流浪汉,现在又风光地在人群簇拥中到了电视台的摄像机前。为ESPN采访的是戈比。开普蓝(Gabe Kaplan) 。戈比是 影星也是职业扑克玩家,跟恩戈相识多年 。戈比比较含蓄地问道“你在十六年前拿冠军的时候还很年轻,这十六年在生活中走了很多弯路。现在你已经四十三了,这次你的生活会有所改变吗?”恩戈答道:“我希望如此吧。你知道,我以前干了很多蠢事,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事实:在牌上没人能打败我,打败我的是我自己,我的恶劣习惯” 。戈比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现在能把六年前管我借的三百块钱还我了吗?”

以后的事证明恩戈还是恶习难改。一百万奖金和比利各分五十万。还完几年来的欠账以后只剩下大约20万。他又住到赌场里两个来月不出门,天天狂赌,又输干爪了。98年夏天WSOP比赛比利高兴地出钱为他报了名。可他的身体条件已经糟糕到无法比赛,在最后关头放弃了。之后的几个月,他大部分时间是住在一家便宜旅馆里,天天的生活就是憋在屋里睡觉细毒看毛片。旅馆费是迈克给付的。曾三次因携带毒品被警察抓走,都是朋友出钱交保领出来的。

1998年11月22日,斯杜-恩戈被发现死在拉斯维加斯绿洲旅店的16号房间。直接死因是心脏病。一个曾经赢过上千万的伟大赌士,赤条条走了,没带走一个筹码,
也没有留下一分钱的遗产。留下的是一些不寻常的故事给后人评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瘾”者留其名。

帖子写到这里,故事就算讲完。一声长叹之余,本还想发几句不知所云的感慨。想了半天,竟觉得说出来那不挨那,取古人一句话足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插一腿
2006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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