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组胚 于 2006-6-13, 03:34:10:
发信人: yige (伊戈), 信区: SCUExpress
标 题:
发信站: 四川大学蓝色星空站 (Tue Jun 13 16:40:41 2006), 站内
写在毕业前夕，旧事重提之四川大学软件学院倒掉
从2002年9月到2005年9月，作为"四川大学示范性软件学院"的一名学生，我见证了它的建立、存在以及被合并。我们02级180多个学生狼狈不堪地从高考的深渊中爬到了四川大学的校门口，谁不是意气风发，谁不是对大学充满了渴望。至于后来发现，我们千辛万苦挤进来的"四川大学示范性软件学院"竟是一个既没有商业上的诚信，也没有道德上的底线，并且3年之后就猝死的试验品，实在是始料不及并且无可挽回。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填志愿的机会，我一定会对"四川大学示范性软件学院"说一个字--不，如果要给这个字加个期限，我希望它是--永远。
1. 教育部的35所示范性软件学院
示范性软件学院并非四川大学心血来潮的产品，源头所指，自然是国家教育部。目前为止，教育部颁布的有关35所示范性软件学院的文件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教育部国家计委关于批准有关高等学校试办示范性软件学院的通知》【附录1】，另一个是《国家计委、财政部、教育部关于高等学校示范性软件学院收费标准及有关事项的通知》【附录2】。其中，《教育部国家计委关于批准有关高等学校试办示范性软件学院的通知》文件催生了35所软件学院。《国家计委、财政部、教育部关于高等学校示范性软件学院收费标准及有关事项的通知》文件则对办学的首要问题之一，即学费问题，进行了规范。
《教育部国家计委关于批准有关高等学校试办示范性软件学院的通知》文件大意为：为了"到2010年使我国软件产业研究开发和生产能力达到或接近国际先进水平"，国家决定加快软件人才的培养，这一切又是以"有关高等学校试办示范性软件学院"为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作为改革的试点，负有国民生计重大战略意义的这些软件学院，必须大胆而创新，必须国际化，社会化，企业化，一流化，必须挣脱传统办学模式。
一如既往，国家和教育部的规划和政策的初衷是美好的，是好事。但也许各位已经看出来了，鄙人憋憋吐吐的最想说的话其实是，这样的好事倒未必真如它看起来那么好。特别是把这件事放到"四川大学示范性软件学院"来看，就一定不是好事了。
不妨近一步看看"35所示范性软件学院"的本质。
首先，它们是一场教育领域内的改革，是试点。这和我们国家经济改革时候的"经济特区"是可以类比的。国家可以给这些试点特殊的政策和扶持，帮助他们成长。落实到软件学院，就是给软件学院拨款，帮助它们寻找与社会企业合作的途径。也就是说，除了经济和市场的规律，还有人为的政策在辅助着它们的发展。对于没有经济能力的大学生来说，国家的保障无疑是一个魅力无穷的诱惑。
其次，这场改革有它自己的东西。它和"经济改革"又是不一样的。搞经济改革，比如深圳和浦东新区的开发，整个国家的人都在关注着它的风吹草动，国家渴望从那里能够获得新生的希望，能够给的政策、能够给的资金都给了。相比之下，"示范性软件学院"的风险性和战略性要底得很多。即使搞不上去了，也不过是给"医疗改革""教育改革"一系列失败的改革一个不痛不痒的补充。然而，作为参与这场小范围改革的同学们，却无疑成为了牺牲品。对于我们，软件学院就是我们的大学。对于我，四川大学软件学院就是我的大学。
2. 四川大学搞"示范性软件学院"
就在《教育部国家计委关于批准有关高等学校试办示范性软件学院的通知》文件的感召之下，四川大学软件学院也开始张罗着欲开张了，我们可以看见"首批试办示范性软件学院的高等学校名单"里四川大学赫然在列。据后来软件学院院长周激流同志的说法，教育部并没有强令四川大学作为试点，相反，是四川大学千辛万苦才搭上这份35所的大名单的末班车，所以其第一届的全部生源只能从其它学院的高考生源中转过来。
这些示范性软件学院的开始的时候，仿如一家饭店，只有大米几袋，菜若干，老板一个，伙计三两个，就嚷嚷着开张了。其中，饭馆，桌具，厨师等等，都处于缺失状态。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我只能想到一个词：自不量力。
作为卑微而渺小的一个农村出来的学生，我只身一人坐了60小时的火车来到了成都四川大学软件学院报道。眼前这一切在大一的我看来都是宏大而不可抗拒的。我象个三好学生一样好好遵守每一条被定制的规则，战战兢兢地仰视那些喷射着光芒的职称。
2.1. 三教大会
第一次和"四川大学软件学院"的亲密接触是在四川大学望江校区的东三教演播厅，我称它为"三教大会"。三教大会上，在我当时看来确实是大会，演讲台上面从一边到另一边排了长长的一排桌子，每张桌子后面都坐了一个让我当时感觉十分耀眼的老师。台下人头攒动，是许许多多和我一样的刚从其它学院转过来的兴致高昂的的同学们，以及同样兴致高昂的家长们。我无法清楚记得谁在大会上第一个讲话谁又是最后一个讲话，谁谁又讲了什么和什么。坐在长长的那一排桌子后面的那些让我睁不开眼睛的人当中，到现在只记得其中的两个，一个是大一时的班主任，另一个是周激流院长。
记得班主任是因为在作介绍时，周激流院长重点提醒了我们班主任"博士后"的头衔。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周激流院长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因为他提醒了我们"博士后"的头衔后，还说了一些话，大意是：整个川大，再也找不到一个"博士后"的班主任了。我对这位班主任没有任何的想法，相反，我非常尊敬他。但是我们可以看到，我们可爱的周激流院长，从一开始就在给我们灌蜜，想让我们满足于莫须有的荣耀中，即使是这样一个小细节他都没有放弃。
作为院长，周激流当然是当时大会的主角，他坐在演讲台上，面容方正，言词慷慨。我们关于大学四年美好景象的最初模型就是在那里，从他的口中开始形成的。这些景象包括:
全新的办学模式。
一座巍峨的软件学院大楼。
设备先进的实验室环境。
几百万的国家拨款。
与国际大公司的广泛合作。
高素质的师资队伍。
数量可观而实力雄厚的实习基地。
……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的是，周激流院长不断向我们强调一点：我们这些现在成了软件学院的学生，是从其它学院的高考高分学生中转过来的。周院长的这一做法，当属他已达炉火纯青的"灌蜜绝技"不说，却也是我们身份清白的一个证明--我们不是靠偷拐抢骗进入川大的，更不是走后门进入川大的。
人心是兴奋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当时台下的每一个人对这一切深信不疑，以至于走出三教演播厅的那一刻，在我现在的记忆中，仍然是阳光明媚的。
2.2. 印度外教
大一大二学习的是数学英语计算机语言等基础知识，四川大学软件学院还是为我们打造特色了。其中之一是印度外教。
我一共见过三个印度外教，两男一女。男的教"thinking in c＋＋"，女的教"software engineering"。我对这些印度外教的来源一点也不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确实是印度人，并且讲的印度口音的英语。我对这些外教没有特别的好感或者反感。和他们正面交流比较少，因为是180多个同学面对两名外教，比例为90：1，时间频率为一个星期两个小时，如果非要平均的话，每个人一个星期1.33分钟。
我已经疲惫于回忆这些外教带给我们的每堂课的每一个细节，因为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翻译他们讲的话的意思。无论如何，外教只有两门课，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况且印度外教并无新招，上课也只是念讲义，考试也只是笔试。如果要问我印度外教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我会回答：明白人是可以用英语授课的。
2.3. 实验室
紧跟着印度外教而来的是实验室。尽管一波三折，一拖再托，最后还是有了。100多台IBM原装pc个人机。我当时无法得知这是否称得上"设备新进"，也许"IBM 原装"就是"设备新进"也未可知。我和我的同学们在这个实验室到来后都幸福了一阵子。还记得第一次进实验室，空气的分子都是暖和的，每个人都坐在一台电脑前，荧光屏的光反射在每一个同学的洋溢着幸福的脸庞上面。还有几个迟到的同学找不到空机器在一旁观望。我想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幸福是真实的，希望也是真实。
同时，年轻无知也是真实的。没过几个月时间，同学们陆续拥有了自己的pc机，实验室开始逐渐冷清，原来常常由老师亲自把守的LA(LAB ADMINISTRATOR)，连学生也见不到踪影了。因为年轻，我们把能够使用一台pc机当成不可企及的幸福。因为年轻，我们以为"IBM原装"可以带来安慰。因为年轻，我们忘了这是一间空荡荡的饭馆添购了几件桌具而已。
2.4. 评估小组。中期评估。
对于很多同学，也许中期评估未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对于四川大学软件学院，却是生死攸关的一次评估。一旦评估不通过，就将取消示范性软件学院的资格。学院领导是深味这一点的，他们对同学们说："你们要好好配合，每天乖乖呆在寝室里。评估不通过示范性招牌也没有了"。当时同学们一个比一个听话，和学院一样想保有"示范性"这一块招牌。学院集中所有人力物力迎接这次评估。具体措施就我所知的有：
院领导及一位校领导前去迎接评估小组,吃喝一顿；
展出一些学生的作品；
带领评估小组参观实验室；
让几个同学对评估小组进行采访；
让所有同学在评估期间安分守己；
对同学进行抽查提问；
……
然后结果就出来了。这是川大主页有关这次评估结果的报告：
教育部高教司于2003年9月25～26日，委托中国软件行业协会组织有关专家对我校软件学院进行了中期评估。
以周兴铭院士为组长的评估专家组认真听取了软件学院周激流院长的自评报告，并实地考察了软件学院位于望江校区和江安校区的教学、科研、办公和实验环境。经过两天的考察，专家们对学院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专家组一致认为：四川大学软件学院在学校领导和各职能部门的支持下，建设目标明确，规划合理，措施得力；办学条件和办学环境良好；教职工工作严谨、扎实，学生朝气蓬勃；对外合作取得了良好成效；四川大学软件学院的师资队伍结构较为合理；课程体系注意了国际先进技术的发展和市场的需求，课程设置和培养方案均体现了行业特色，培养效果初见成效；在国际合作、校企合作和培养学生实践能力方面有很多创新措施，已形成自身鲜明的特色。
通过中期评估，全院上下将继续按照学校"按新思路、新机制办好示范性软件学院，加速软件人才培养，发展川大软件产业"的精神，推进学院的各项工作，使软件学院办学规模、办学水平、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不断上新台阶。
我参与了部分评估过程，切身感受到了评估如闹剧一场，能拿出去的添油加醋拿出去，见不得的铜墙铁壁藏起来，这大概是所有下级迎接上级检查的惯常做法。但我当时仍然愿意相信学校新闻上美丽的结论，我还学不会以最糟糕的想法去度量一些事情。现在想起来，当时没有让评估小组看到四川大学软件学院的真实情况，居然和院领导（如周激流院长）配合欺骗评估小组，实在是自作自受啊。
2.5. 大三上，幻想的衣裳褪去。
多次写到这里放弃了，我不知道我这样的回忆是否还有任何实际意义。也厌倦了以弱者的叙述语气。刚才，又收到一位家长给我的来信，他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着可以击倒四川大学软件学院的证据。我非常钦佩他。若现在有人问我，什么是最可贵的？我会说：契而不舍的人最可贵。也因此我想把话说完。
正如亲爱的各位同学们所感受到的，我们的大一大二就在英语数学中，夹杂着印度外教和实验室的零碎幸福，走到了尽头。接着大三来了。大三对于我们来说是有着特殊意义的一年。因为这一年开始，我们每年的学费就是1.5万人民币每年了。我想"1.5万人民币每年"称作高额学费是合理的。以我们从四川大学其它学院转过来的干净的身份，加上高额的学费，要求在这一年得到相应的高质量的教学及实践机会也是合理的。
然而，大三的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结果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连"印度外教"和"实验室"式的惊喜都没有了。每天做什么呢？上课，上课，上课。学生是那些学生，教室是那些教室，课程是那些课程。老师却不是那些老师。刘旗超、于忠德，两个用于标榜四川大学软件学院师资力量的外聘先后走人。刘旗超和于忠德老师一定比我们更清楚四川大学软件学院的有名无实，他们一定不忍心假借"35所示范性软件学院"之名赚贫穷的学生的学费。
三教大会所承诺的"全新的办学模式"就是上课做作业。软件学院大楼仍然还是不见踪影。"设备先进"的实验室IBM专用机已经流行用来打游戏看电影。与国际大公司的合作从无音讯。其它学院的老师随便抓一个进入软件学院就摇身一变成了"高素质"的师资。
谎言，谎言，谎言。同学们终于发现不对了。学院论坛，校园bbs蓝色星空bbs，相继出现了置疑和抱怨的声音。因为当时我还不是很关注论坛上的东西，所以这里没能给出具体的帖子。我们亲爱的周院长和我就不一样了，他似乎比作为学生的我更早发现了同学们的怨气。作为一院之长，能如此体察民情，当时我还是多感动的。更加令我感动的是，院长大人接着就召开了一个02级的学生大会，亲自给我们吃定心丸。这次的大会没有"三教大会"的气势，只有周院长和一个课程设计指导老师（周院长的学生）站在前排。当时院长大人允许我们以传递纸条的方式向他提问题，非常照顾我们的担心与忌讳。记得最清楚的院长大人的两个解释有：
我们的高额学费并不是落在了学院的财库里去了，而是全部上缴给了四川大学了。
学院正在引进一套"卡耐基梅隆课程体系"，价值好几万（具体数字记不得了），并且这些钱用的不是我们学生的钱。
这次萌芽式的置疑就这样不明不白平息了。而我们似乎又有了新的期待了，那就是"卡耐基梅隆课程体系"。
2.6. 大三下，褪掉衣裳的身体正好贱卖。
在一部分同学对"卡耐基梅隆课程体系"的"神啊，赐给我一个精壮的男子"式的期待中，另一件更具震撼性的事发生了。"四川大学软件学院"与"四川大学计算机学院"欲合并为"四川大学计